范涟说:“今夜听商老板戏,真是…
发作,简直要命,在戏台子上发作。
台上人凝固成幅无声古装人物画,台下人便无声看,仿佛同被施定身咒。程凤台开始心跳得厉害,怕下头叠声闹将起来,怕人去楼空,这对商细蕊无疑又是个打击。后来看座儿是心甘情愿要等个地老天荒,程凤台慢慢松下口气,扭头看范涟,范涟眼神都直。程凤台碰碰他,他做梦醒似激灵,接着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抿抿眼眶里酸泪,再抬起头,程凤台看他眼圈鼻尖都红。
范涟说:“唱戏唱到今天这个地步,听戏听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到头。”
程凤台打量他眼:“什话!说点吉利。”
范涟摆摆手,意思是与程凤台个外行无话可说。
等半个钟头,商细蕊耳朵里杂音过去,方才续上后面戏。台下座儿依然是静静,这静里却含着股生机,他们魔咒被打破,脸上活泛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叩着节拍,喉咙里随时就要冲出声喝彩,这种暗潮涌动静。
程凤台直盯着台上,嘴里对范涟说:“你来帮个忙。”
这天范涟对商细蕊是特别客气,往常他向对商细蕊爱恨交杂,方面钟爱商细蕊才能天赋,方面腹诽商细蕊行事为人,对着商细蕊又哄又恭维,态度总有点虚情假意似。今天好像是钟爱感情压倒切,下戏之后请商细蕊吃宵夜,居然朝着商细蕊鞠躬。日占之后,街面上连日累月地宵禁,戏园子提早关门不说,原来给夜生活人群预备夜宵各色小吃店也都打烊。范涟自有他办法,拉商细蕊与程凤台去清唱小班,就是那个治愈蒋梦萍不孕症琴娘所在班子。班主掌着风灯来开门,院子里静悄悄,已是歇业。范涟不等她开口,便说:“们就近找个地方说说话,不用人伺候,烧个锅子就行。”
话虽这样讲,班主将人引进厢房,娘姨们掌灯烧炭绞毛巾,照顾得很妥帖。屋里窗户上挂着厚厚羊毛毡,来御寒,二来为防宵禁,怕给外面巡逻日本兵看见亮光。范涟朝那毛毡看又看,班主笑道:“可委屈北平城百姓,怕宵禁,吃晚饭不敢点灯,家子摸着黑吃,筷子戳到鼻孔里。”范涟也笑。片刻厨房送上只暖锅,几样荤素小菜,布置好便退下。间静室三人对坐,却没有往日里嘻嘻哈哈样子,范涟给那俩人斟上酒,举起杯子说:“先敬商老板杯。”
他脸上没有惯常油滑微笑,不喊蕊哥儿,喊商老板。暖锅咕嘟咕嘟翻滚热泡,蒸腾水汽旁边,商细蕊与范涟碰杯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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