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昌叹道:“只看半折。之前阁老手本进来,陛下看便有些不悦,看戏时……只到刘公子携妓出场便震动。”
可惜君心怒得太早些,不然有那段“聚麀”之言在,天子不会再有半分念及旧日情份叫他重回朝中可能。
三人咨嗟阵,万、刘二人就要回值房,覃昌忽然叫住他们,低声道:“陛下看刘次辅奏疏,意似不悦,叫高亮明日去看谢镇抚理刑狱事。依咱家之见,他做越好,那封奏疏就……”就越显私心,越发显得刘栩无理取闹。
万安心领神会。略微思索,又向覃昌讨那出戏院本,挑着合适宾白位置写上那句本该叫天子听见话,路上晾干,便连同天子手书并带回去交给刘珝。
转天早,刘珝便上书乞休。
放荡,任是加多少插科打诨俏皮话儿,他也笑不出来。
他提拔个干实事锦衣卫不行,这个公然携妓出游浪荡子弟倒做得好官?
先生们总爱说传奉官这不好那不好,可他们就只想着文臣们怎样,自己怎样,却不想想他这个天子——他当真是那种为出戏就提拔人才昏君吗?
他是问过朱骥、看过谢瑛做卷宗才提拔人做试镇抚使,怎传到外头就成他因戏用人?就因为他做天子看出民间戏,用是戏中影射人?就因为他不曾令内阁发旨,而是叫怀恩大伴传中旨?
这些大臣反岂中旨官,是皇帝提拔任用可意之人权威!
“聚麀”二字,实在是太毒。
他昨天拿到院本和天子手书,就知道这里面必定有万安、刘吉和中官合谋陷害他。可他儿子挟妓饮酒,还闹到叫乐人写戏传唱也是不争事实,他也不敢说儿子此行无过。他更不想叫外人知道“聚麀”二字,不能为此上书辩白,只能按例先上致仕折子,等待圣裁。
天子若肯信他,自然会挽留;若不挽留……他这就走还能留点脸面,也能有内阁致仕待遇。
天子挥手叫伶人们下去,冷冷吩咐道:“唤万先生、西刘先生、来。”
此时天色已晚,万安和刘吉收着传报,急匆匆赶到角门外,却不能进去,只能隔着门问:“陛下有何旨意召臣?”
覃昌把天子手书递出去,上面写着《刘公子赏牡丹记》六个墨迹淋漓大字,后面又跟着句极不客气:“先生宜自省。”
今年年初天上有流星、白气、声震如雷,似有天降灾殃之兆,成化天子就给内阁三人写“先生辈宜自省”;如今看罢这戏,竟又写这几个字,可知在天子眼里,刘珝之罪有多重。
万安脸上皮肉都颤动起来,低声问:“陛下看完那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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