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望。他真的还期待着什么吗?他应该期望被贝克老师形容为“隐世高人”和“非专业修理工”的“老爹”梅里尔来对着他拉出相机里的弹簧说:“就是这个……这就是那个每次你按下快门就会拍到那条狗的混蛋
过。屋子里似乎塞满了东西,几乎都是机械的。但他的母亲不屑地称其为“垃圾商店”,他的父亲说梅里尔先生靠“敲诈夏天避暑客”赚钱,所以凯文从来没有进去过。要是那只是个“垃圾商店”,他也许会去的;事实上,他几乎肯定会进去。但要是像避暑客一样,去专门敲诈避暑客的地方买东西是不可想象的。相比之下,他宁可穿女装去高中校园转一圈。避暑客们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也确实做了)。他们全都疯了,做什么事都很疯。和他们一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还可以,但是跟他们混为一谈?不不不,绝不。
“该死的,真的几乎什么都有。”贝克老师重复道,“他大部分的东西都自己修。他觉得自己一副隐世高人的做派,头上架着眼镜,老说些睿智的言论,一切都好像要把人掌控在手中的样子。认识他的人没有人劝他改。我不确定是否有人敢去劝。”
“为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克老师耸了耸肩,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奇怪的、紧绷的微笑。“‘老爹’——我是说梅里尔先生——插手了这里的许多事情。你会大吃一惊的,凯文。”
凯文并不关心“老爹”梅里尔现在掺和了多少事,或者掺和的是什么事儿。既然避暑客都走了,那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按照学校的规定,除了新生以外,所有的学生每个月都有两次可以不上自习室,如果他能利用这一点,明天下午他大概就可以偷偷溜去荣光商店。
“我该叫他‘老爹’还是‘梅里尔先生’?”
贝克老师严肃地回答说:“我觉得这个人会把六十岁以下敢叫他‘老爹’的人宰了。”
凯文觉得贝克老师不是在开玩笑。
“你真不知道这相机是怎么回事,嗯?”钟声越来越小时,凯文问。
这不像在电影里那样,所有的钟同时响起和结束。这些都是真正的钟表,他猜大部分钟表——还有荣光商店里的其他机器——都不是真的在走,更像在挣扎。那些时钟开始响起时,凯文的精工牌石英表正指着三点五十八分。钟声的速度和音量开始逐渐提高(就像一辆老卡车在疲惫中呻吟抖动着加速到二档)。所有的钟似乎都在四秒内同时发出鸣叫、噼啪声、报时声、叮当声和布谷鸟叫声。各种钟声与其说是在“变小”,不如说是放弃发出声响,就像水终于同意汩汩地从几乎被完全塞住的排水管流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