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得好。进入二十世纪后,天主教教会开始接受一个全新的概念:小写的邪恶。魔鬼不再是尾生长刺、蹄子开叉的红角怪物,也不是花园里蜿蜒爬行的大毒蛇——尽管这幅心理学图景相当适合。按照《弗洛伊德福音书》说的,魔鬼是个巨大的复合本我,是所有人潜意识的总和。”
“这个概念当然比鼻子过度敏感的红尾
的怀疑程度还不及小说家通常认为的一半。就事论事,多数作家对幽灵、魔鬼、妖怪的态度比街头常人顽固得多。洛夫克罗夫特是无神论者。埃德加·爱伦·坡是半吊子先验论者。霍桑是保守派信徒。”
“你很熟悉这个话题嘛。”麦特说。
神父耸耸肩。“我小时候对神秘和怪诞事物很感兴趣,”他说,“长大以后,我受神职召唤,兴趣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烧愈旺了。”他深深叹息。“但最近我总在琢磨有关世间邪恶本性的艰难问题,”他扭扭嘴唇,苦笑着补充道,“毁坏了许多乐趣。”
“那么……你愿意帮我查几件事情吗?还有,能不能带些圣水和圣饼给我?”
“你这下可踏进了神学中最令人不安的领域。”卡拉汉的语气非常严肃。
“为什么?”
“我不会拒绝你,现在肯定不会,”卡拉汉说,“而我必须告诉你,假如你遇到的是个更年轻的神甫,他多半立刻就会同意,就算有疑虑也只会有一星半点。”他的笑容很苦涩。“他们把教会的外部标志视为象征性的东西,不具有实用性,就像萨满巫师的头饰和医疗手杖。年轻的神甫会认为你疯了,然而只要洒几滴圣水就能安抚你的疯病,那又有何不可呢?但我做不到。要我身穿笔挺的哈里斯毛料正装,胳膊底下夹一本西碧尔·利克的《感官驱魔人》,帮你继续调查下去,那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但要我拿圣饼给你……那我就在以圣公会的代理人身份做事了,准备主持我眼中教会最有灵性的仪式。我是基督在世上的代表。”他眼神变得严肃而庄重。“我经常想:我这个神职人员实在不怎么称职,有点冷嘲热讽,有点愤世嫉俗,最近还遭遇了……怎么说呢?信仰危机?身份危机?……但依然相信教会代表的那种伟大、神秘、尊崇的力量,想到要接受你的请求,这股伟力在我背后微微地颤了一下。教会不只是年轻神甫眼中的诸多概念而已,也不仅仅是灵性的童子军。教会是一股力量……凡人不该轻易动用这股力量。”他的眉头皱得很深。“理解我的意思吗?你的理解至关重要。”
“我理解。”
“你要明白,二十世纪,天主教教会中邪恶的总体概念发生了剧变。知道原因吗?”
“按照我的看法,是弗洛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