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不作声,只顾忙她行李。九林站在边,更语不发。
楼下报说黄包车叫来。余妈方才走来说道:“毛姐走。毛哥比你小,你要照应他。毛哥走。以后韩妈带你,你要听话,自己知道当心
李妈道:“是说是她东西都给她带去,不许在天津北京挂牌子做生意。”
碧桃道:“说是到通州去,她是通州人。”
“南通州是北通州?”李妈说。
似乎没有人知道。
北洋z.府倒她有没有回来,回来是否还能挂牌子做生意,是不是太老,又打上吗啡?九莉从来没想到这些,但是提起她时候总护着她:“倒觉得她好看。”
德迎门坐在床沿上,头上裹着纱布,看上去非常异样,但是面色也还像听她背书时候,目光下视,略有点悻幸然,两手撑在床上,短袖汗衫露出双胳膊意外丰满柔软。
“痰盂罐砸,”女佣们轻声说。“不知道怎打起来。”
乃德被“新房子”派汽车来接去,她都不知道。下午忽然听见楼下吵闹声音。
“十三爷来,”女佣们兴奋说。
李妈碧桃都到楼梯上去听,韩妈却沉着脸搂着九莉坐着,防她乱跑。只隐隐听见十三爸爸拍桌子骂人,个女人又哭又嚷,突然冒出来这几句,时发时停,江南官话,逼出来大嗓门,十分难听。这是爱老三?九莉感到震恐。
当时听不懂也都忘:在那洞窟似大房间里追逐着,捉住她打吗啡针,那阴暗狂欢场面。乃德看不起她,所以特地吩咐韩妈不要孩子们叫她。看不起她也是种刺激。被她打破头也是种刺激。但是终于被“新房子”抓到把柄,“棒打鸳鸯两离分,”而且没给遣散费。她大概下场很惨。
九林虽然好,爱老三也走,余妈不知道怎忽然灰心起来,辞工要回家去。盛家也就快回南边去,她跟着走可以省笔路费,但是竟等不及,归心似箭。
碧桃搭讪着笑道:“余大妈走,等毛哥娶亲再来,”自己也觉得说得不像,有点心虚似。也没有人接口。
白牛皮箱网篮行李卷都堆在房间中央。九莉忽然哭,因为发现无论什事都有完时候。
“还是毛姐好,”碧桃说。“又不是带她,还哭得这样。”
十三爷坐汽车走。楼下忙着理行李。男仆都去帮着扛抬。天还没黑,几辆塌车堆得高高拉出大门,楼上都挤在窗口看。
“这可好!”碧桃说。余妈在旁边没作声。
还有辆。还有。
又出来辆大车。碧桃李妈不禁噗嗤声笑,碧桃轻声道:“哪来这些东西?”
都有点恐慌,彷佛脚下房子给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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