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单，就睡在床垫上。吹熄
蜡烛，脱衣上床。在黑暗中，粗糙
毯子底下，九莉腿碰到比比大腿，很凉很坚实。她习惯自己腿长，对比比腿有点反感，联想到小时候在北边吃红烧田鸡腿。也许是饿缘故。但是自从她母亲告诫她不要跟比比同性恋爱，心上总有个疑影子，这才放心。因为她确是喜欢比比金棕色小圆脸，那印度眼睛像黑色太阳，她有时候说：“让
揿
揿你鼻子。”
“干什
？”比比说，但是也送上来。
九莉轻轻捺捺她鼻尖，就触电似手臂上阵麻，笑起来。
她也常用只指头在九莉小腿上戳下，撇着国语说：“死人肉！”因为白泛青紫。她大概也起反感。
她早走。九莉去上班，中午站长太太送饭来，几色精致菜，又盛上碗火腿蛋炒
问起“你们口粮发没有？”九莉笑道：“还没有。事实是两天没吃东西。”
“早知道带点给你，们那儿吃倒不成问题。其实可以把晚饭带份来。”
“不用，这儿还有三块钱，可以到小店买点花生或是饼干。”
比比略摇摇头道：“不要，又贵又坏，你不说广东话更贵，不犯着。你要是真能再忍两天话——因为确实知道你们就要发口粮，消息绝对可靠。”
比比是精明惯，饿死事小，买上当事大。但是九莉也实在不想去买，较近只有坚道上两家，在路旁石壁上挖出店面来，背山面海，灰扑扑杂货店，倒像乡下野铺子，公共汽车走过，瞥间也感到壁垒森严，欺生排外。
就乱点，整理出来体系未必可靠。
这天晚上正在房中摸黑坐着，忽然听见楼梯上比比喊着“九莉”，拿着只蜡烛上来，穿着灰布临时护士服，头发草草掳在耳后。
“你看多好，走这远路来看你。”
她分配到湾仔。九莉心里想也许好些，虽然是贫民区，闹市总比荒凉郊野危险较少，但是是否也是日军登陆地方？
“你们那儿怎样？”
“几点？你还要回去？”
“今天就住在这儿吧。你有没有毯子？”
“没有，找到些旧杂志拿来盖着。”《生活》杂志够大，就是太光滑，容易掉下地去。
比比去到楼上另间房间里，九莉听见那边谈笑声。过会，她就带两床军用毯回来。
九莉也没问是跟谁拿。始终也不知道柔丝住在哪里。
比比不经意喃喃说声“可怕。”
“怎样可怕？”
“还不就是那些受伤人，手臂上戳出只骨头，之类。”
“柔丝也在这里。”
“嗳，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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