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玻璃窗上角隐隐约约反映出弄堂里个巡警缩小影子,晃着膀子踱过去。辆黄包车静静在巡警身上辗过。小孩把袍子掖在腰里,路踢着球,奔出玻璃边缘。绿色邮差骑着自行车,复印在巡警身上,溜烟掠过。都是些鬼,多年前鬼,多年后没投胎鬼……什是真?什是假?
过秋天又是冬天,七巧与现实失去接触。虽然样使性子,打丫头,换厨子,总有些失魂落魄。她哥哥嫂子到上海来探望她两次,住不上十来天,末永远是给她絮叨得站不住脚,然而临走时候她也没有少给他们东西。她侄子曹春熹上城来找事,耽搁在她家里。那春熹虽是个浑头浑脑年轻人,却也本本分分。七巧儿子长白,女儿长安,年纪到十三四岁,只因身材瘦小,看上去才只七八岁光景。在年下,个穿着品蓝摹本缎棉袍,个穿着葱绿遍地锦棉袍,衣服太厚,直挺挺撑开两臂,般都是薄薄两张白脸,并排站着,纸糊人儿似。这天午饭后,七巧还没起身,那曹春熹陪着他兄妹俩掷骰子,长安把压岁钱输光,还不肯歇手。长白把桌上铜板掳,笑道:“不跟你来。”长安道:“们用糖莲子来赌。”春熹道:“糖莲子揣在口袋里,看脏衣服。”长安道:“用瓜子也好,柜顶上就有罐。”便搬过张茶几来,踩椅子爬上去拿。慌得春熹叫道:“安姐儿你可别摔交,回头担不这干系!”正说着,只见长安猛可里向后仰,若不是春熹扶住,早是个倒栽葱。长白在旁拍手大笑,春熹嘟嘟囔囔骂着,也撑不住要笑,三人笑成片。春熹将她抱下地来,忽然从那红木大橱穿衣镜里瞥见七巧蓬着头叉着腰站在门口,不觉怔,连忙放下长安,回身道:“姑妈起来。”七巧汹汹奔过来,将长安向自己身后推,长安立脚不稳,跌交。七巧只顾将身子挡住她,向春熹厉声道:“把你这狼心狗肺东西!三茶六饭款待你这狼心狗肺东西,什地方亏待你,你欺负女儿?你那狼心狗肺,你道揣摩不出?你别以为你教坏女儿,就不能不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你,你好霸占们家产!看你这浑蛋,也还想不出这等主意来,敢情是你爹娘把着手儿教!那两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老浑蛋!齐心想钱,计不成,又生计!”春熹气得白瞪眼,欲待分辩,七巧道:“你还有脸顶撞!你还不给快滚,别等乱棒打出去!”说着,把儿女们推推撞撞送出去,自己也喘吁吁扶着个丫头走。春熹究竟年纪轻火性大,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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