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清,铁阑干外,挨挨挤挤长着墨绿木槿树;地底下喷出来热气,凝结成朵朵多大绯红花,木槿花是南洋种,充满热带森林中回忆——回忆里有眼睛亮晶晶黑色怪兽,也有半开化人们爱。木槿树下面,枝枝叶叶,不多空隙里,生着各种草花,都是毒辣黄色、紫色、深粉红——火山涎沫。还有种背对背开并蒂莲花,白,上面有老虎黄斑纹。在这些花木之间,又有无数昆虫,蠕蠕地爬动,唧唧地叫唤着。再加上银色小四脚蛇,阁阁作声青蛙,造成片怔忡不宁庞大而不彻底寂静。
忽然水泥路上阵脚步响,个人踏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下狂奔,后面又追来个人,叫道:“愫细!愫细!”愫细拖鞋比人去得快,她赤着只脚,溜溜下大截子路;在铁阑干转弯地方,人赶上鞋,给鞋子绊,她急忙抱住阑干,身子往下挫,就不见。罗杰吓呆,站住脚,站会,方才继续跑下去。到转弯地方,找不到她;直到路尽头,连个人影子也没有。他阵阵冒汗,把套条纹布睡衣全湿透。他站在棵树底下,身边就是个自来水井,水潺潺往地道里流。他明知这井里再也淹不死人,还是忍不住要弯下腰向井里张望,月光照得里面雪亮,明明藏不人。这定是个梦——个噩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多少时候。他听见马路上有人说着话,走上山来,是两个中国学生。他们知道舍监今天才结婚,没有人管束他们,所以玩得这晚才回宿舍来。罗杰连忙闪,闪在阴影里,让他们走过;如果他让他们看见,他们定诧异得很,加上许多推测,沸沸扬扬地传说开去。他向来是小心谨慎爱惜名誉个人。他们走过,他怕后面还有比他们回来得更晚,因此他也就悄悄跟着上来,回到他自己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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