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赖得干干净净,便笑道:"定是老爷叫你不要讲。不要紧,你告诉不会叫你为难。"又许他些好处。她平常对佣人总是很客气,但是真要是得罪她,当然也有被解雇危险。而且春元也知道,她向来说话算话,决不会让老爷知道是他泄漏秘密,当下他也就松口,不但把那女人住址据实说出来,连她来历也都和盘托出。原来那女人是鸿才个朋友何剑如下堂妾,鸿才介绍她时候说是何太太,倒也是实话,那何剑如和她拆开时候,挽出鸿才来替他讲条件,鸿才因此就和她认识,终至于同居。这是前年春天事。春元又道:"这女人还有个拖油瓶女儿,就是今天去看病那个。"这点,曼桢却觉得非常意外,原来那孩子并不是鸿才。那小女孩抱着鸿才帽子盘弄着,那个姿态不知道为什,倒给她很深印象。那孩子对鸿才显得那样亲切,那好象是种父爱反映。想必鸿才平日对她总是很疼爱。他在自己家里也是很痛苦吧,倒还是和别人孩子在起,也许他能够尝到点家庭之乐。曼桢这样想着时候,唇边浮上个淡淡苦笑。她觉得这是命运对于她种讽刺。
这些年来她固然是痛苦,他也没能够得到幸福。要说是为孩子吧,孩子也被带累着受罪。当初她想着牺牲她自己,本来是带着种z.sha心情。要是真z.sha,死倒也就完,生命却是比死更可怕,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不堪境界还要不堪。
她个人倚在桌子角上呆呆想着,春元已经下楼去。隐隐可以听见楼下清脆洗牌声。房间里静极,只有那青白色日光灯发出那微细声响。
眼前最大难题还是在孩子身上。尽管鸿才现在对荣宝那样成天打他骂他,也还是决不肯让曼桢把他带走。不要说他就是这个儿子,哪怕他再有三个四个,照他们那种人心理,也还是想着不能够让自己点亲骨血流落在外边。固然鸿才现在是有把柄落在曼桢手里,他和那个女人事,要是给她抓到真凭实据,她可以控告他,法律上应当准许她离婚,并且孩子应当判给她。但是他要是尽量拿出钱来运动,胜负正在未定之天。所以还是钱问题。她手里拿着刚才束钞票条橡皮筋,不住绷在手上弹着,下子弹得太重,打在手上非常痛。
现在这时候出去找事,时机可以说是不能再坏,切正当营业都在停顿状态中,各处只有裁人,决没有添人。而且她已经不是那年轻,她还有那种精神,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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