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飞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苍白、死板、怪异,却算不上丑陋,夹杂在精英人士的标准化商务照中间,显得格格不入。那张脸似乎努力挤出笑容,但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失败,嘴角歪斜,笑容扭曲,透出勉强和僵硬。他看到了照片下方的小小介绍文字。
“全民乐透彩票未来大奖唯一幸运儿——杜若飞,24岁,中国上海。”
那是他自己的脸。
杜若飞摇摇晃晃地
杜若飞从一个无比漫长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
他呆滞了许久,仿佛这个梦是如此之长,长得让他忘记了自己原本应该身在何处。终于他认出来,这是自己租住了三年的老房间。陈旧的20世纪90年代装修风格,略显浮夸的石膏吊顶,木踢脚线,墙纸经过许多个阴湿的梅雨季之后已经泛黄,角落浮现青黑色的霉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套衣柜,都是用廉价的碎木合板压制而成,他知道哪几扇门是坏的,哪一扇打开后会有凌乱霉味的衣物涌出。
杜若飞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没有改变,梦里的事物只存在于梦里。他揉搓着身上苍白的皮肤,手腕、脖颈和大腿内侧平整如初,没有针眼痕迹,在梦里,这些位置被插上导管和电线,连接到不知名的仪器,发出恼人的嗡嗡声。这种幻听似乎从梦境带入现实,他挥了挥手,试图驱赶那些隐形的蜂群。
窗户透着蒙蒙白光,分不清时间,杜若飞眼角隐约瞥见污浊空气中飘着的城市建筑,他已习惯于这种景象,因此常年不开窗,只靠空调完成室内外空气交换。
他没有找衣服穿上,而是先打开电脑。他知道这个房间不会有别人闯入,合租的哥们搬走了,下家还没有找到。因此现在他暂时承担着双倍房租,这让杜若飞心头一沉。毕竟翻译的工作时常拖欠稿费,并不能为他提供稳定的现金流。
电脑似乎出了点问题。
网络连接显示正常,但所有杜若飞习惯浏览的网站页面,全部停留在昨天。他记忆中留存的最后一天,公元2018年6月26日。他点开那些似曾相识的标题,内容却近乎全新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最后一批幸运儿将在今天进入冬眠舱。”
那些熟悉的面孔掠过他眼前,患绝症的企业家、过气政客、喜剧明星、数学理论先锋、天才少年黑客、世界小姐……绝大部分申请者是联合国未来事务署根据一套复杂到无法理解的公式计算得分,从而获得资格。他们将接受特殊药物注射处理,被送入冬眠舱,怀着各自的期许,长眠数百年,期待未来人类开启解冻程序的一天。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工智能。”文章以戏谑口吻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