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榭悄声道:“王教授在别墅里找到堆乐器,大概是主人从英国带来。柯师太福医生说最近大家精神绷得太紧,不利于健康,自告奋勇要给大家演奏曲——只是没想到他会爬得那高……”
“不出风头不成活,真是典型柯师风格。”孙希啧啧称赞,柯师太福私人生活可谓多姿多彩,什都玩得华丽。相比之
拥抱,笑意灿烂如江中晚霞。
方三响和孙希时僵立在原地,又是尴尬,又是欢喜。她每次露出这样笑容,两个人心旌都会动摇好久,方才归位。
眼看天色即将暗下来,三人从江边走回医院。走到半,阵悠扬小提琴声忽然从半空飘扬而下,几个人都愣住,怎会平白冒出这种动静,连忙循声抬头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是在蛇山之巅矗立栋挑檐三层大木楼。这里是大名鼎鼎黄鹤楼原址,不过真正黄鹤楼早已烧毁,眼前这座木楼,乃是光绪三十三年(九〇七年)至三十四年(九〇八年)湖北各界为感念张之洞治鄂功绩而捐资修成。张之洞亲自命名为“奥略楼”。
此时太阳行将落山,酡红色光芒挂在高翘楼檐上,檐瓦泛起层金黄色光辉。在奥略楼三层,个人影正忘情地拉着小提琴。虽说拉是西洋曲子,却与此情此景毫无违和之处。旋律百转千回,舒展悠扬,音域如蛇山下扬子江般宽广深沉。
孙希很快听出来,这是贝多芬《G大调浪漫曲》。与此同时,方三响也辨认出演奏者身份,居然是柯师太福医生。蛇山海拔不算高,那琴声自高而下,如清泉潺潺流下,即使在山麓也能听得清二楚。
南北两军依旧在隔江对峙,炮火纷飞,蛇山之巅黄鹤楼旧址上居然响起爱尔兰人演奏贝多芬曲子。兵戈之象与丝竹之声、东方意境与西方音韵,彼此矛盾元素竟构成幅难以言喻奇妙景象。
他们快步回到别墅,只见红会与赤十字会大部分医护人员,还有许多伤兵,全都聚拢在院子里,三五成群,起仰起头,倾听着头顶柔美旋律。就连张竹君也靠在窗边,把没受伤手臂搭在边框,轻轻打着节拍。
音乐是种奇妙东西,它可以超越语言与文化,无须翻译,直抵人心至柔处。在医院里每个人,都仿佛被催眠似,沉醉其中,暂时忘却战争痛苦。不,应该说,正因为承受着太多愁苦,他们才会不期然地遁入这旋律桃花源中,求得片刻解脱。
三人不忍打破这美好刻,站在门槛不动。直到曲终,奥略楼上人影优雅地鞠个躬,掌声四起,他们才迈进门来,正遇到严之榭。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