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德不善应变,口舌也不利落,被赵欣宁这么一搅,背好的预案全忘光了,站在原地直冒汗。远远的廊下何履光抱臂站着,朝这边冷笑。这北人笨得像只清远鸡,还妄想把经略府拖进鲜荔枝这档子事?
何履光的思绪,到这里就停住了。能让一位经略使费神片刻,对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已是天大的体面。
李善德悻悻回到官驿,看着窗外的椰子树发呆。赵欣宁倒是说话算话,半个时辰之后,便送来一张填好的符牒,随牒送来的还有两方檀香木,说是赵书记私人赠送。
他敲打着两块木头,闻着淡淡清香,内心壅滞却无可排遣。杜甫鼓励他在绝境中劈出一条生路,李善德也是如此打算的,还拟定了一个计划。可现在岭南经略使拒绝资助,李善德就算想拼死一搏,手里都没武器。
“算了,本就是毫无胜算的差遣。你难道还有什么期待吗?”
南,在下今晚设宴,与大使洗尘。”李善德一阵愕然,自己刚被踏在地上受尽侮辱,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来?”
“大使莫气恼,本地有句俗谚,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乃是养生之道啊。”
“你……”
可李善德知道,掌书记虽只是从八品官,但在经略使手下位卑权重,轻易不可开罪,只好忍气吞声拱了拱手:“设宴不必了。圣人敕命所限,在下还得履行王事,尽快把土贡办妥才是。”
他事先请教过韩承。岭南每年都会有诸色土贡,由朝集使带去京城。如果设法把鲜荔枝归为“土贡”一类,那么经略府就有义务配合了。赵欣宁怎么会跳进这个坑里,笑眯眯道:“好教大使知。开元十四年圣人颁下过德音,岭南五府路迢山阻,不在朝集之限。所以这土贡之事,岭南是送不及的。”
李善
“下官知道,鲜荔枝转运确实艰难。不过圣人和贵妃之所望,咱们做臣子的应该精诚合作,尽力办妥才是。”
赵欣宁当即应允:“这个自然!等下节帅给大使签一道通行符牒,只要是岭南管内,广、桂、邕、容、交五州无不可去之者,大使便可以尽展拳脚了。
李善德“呃”了一下,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在出发之前,韩承帮他推演过几种可能。“土贡”只是虚晃一枪,如果经略使不跳进这个坑,李善德正好可以抬出圣人和贵妃借势,让他们提供经费——他心里一直有个计划,只是需要大量钱粮支持。
没想到这赵欣宁滑不溜手,轻轻一转便滑过去了。他表面慷慨,主动开具了五府符牒,却避开了最关键的钱粮——说白了,我们给予你方便,你在岭南爱去哪去哪,圣人面前挑不出错,但鲜荔枝的事,我们一文钱不给,你自己晃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