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迁都不过几年光景,留都这边居民说起话来,仍带着副帝都骄矜口气,对北边京城总有淡淡鄙夷。于谦听在耳里,内心翻腾不已,居然还真让吴定缘给蒙中。
可是,这意味着什他不知道吗?他是在指控位禁卫官领参与谋反啊!
吴定缘没空理他,仔细询问馆班这位苏荆溪大夫情况。原来此人是苏州人氏,家族在当地也是杏林名手,家学渊源。苏大夫年岁不大,只有二十出头,加入普济医馆亦不过数月,平时不爱与人来往,手段却极高明。
苏大夫治好朱太监脸疽之后,便从普济退馆,寓居于成贤街巷子内。那里靠近皇城,方便为朱太监随时诊治。
从普济医
,以为诏令颁就行。哪想到,真正具体到实际庶务,会是如此繁剧纷乱。
吴定缘忽然推下陷入自责于谦,示意他朝馆班身后望过去。馆班身后是面木墙,上头字排开八枚钉子,其中五个挂着写有医师名字漆金牌,另外三个空着。坐馆医师出诊状况,目然。
在这排上头,还挂着四块木牌,但用黄纸裹住名字,只露出姓来。
于谦知道,这叫做升榜。馆中医师如果名气够,或遇到贵人提携,往往退馆去做良医。原先医馆会保留其名牌,移上格,以示这位名医是本馆出身,借此揄扬。不过为表尊重,医馆会将其名字用黄纸糊住,只留姓氏。糊纸颜色与科场黄榜差不多,故而谓之升榜。
东水关码头今日贵潢齐聚,馆医没资格入内,但良医有机会可以观礼。倘若有人原本是普济馆医,后来升榜成良医,那挎着原来老东家药箱子去码头,也不是没可能。
于谦精神略振,这确实是个好追查思路。他可这上头挂有四个升榜名牌,复又头疼起来。即使只有四个人,查起来也够麻烦。他看向吴定缘,那边已经开口:
“这些升榜大夫们,你都认识吧?”
馆班得意道:“老夫在普济管十几年班,举凡坐过馆医师,没有不熟识。”吴定缘摸摸下巴:“那请问,这升榜几位里,有哪位是朱卜花朱太监赏识?”
这句话问出来,馆班和于谦同时惊下。馆班惊是,这人怎未卜先知,眼就猜出本馆近期最为得意医案;于谦惊是,这人思维怎如此跳跃,突然拐到毫不相干朱卜花那里?
馆班笑道:“这位真问着。皇城朱太监年初刚从北边来金陵,水土有碍,得面疽。多少名医都看不好,还是咱们普济馆苏荆溪苏大夫施展妙手,这才得以好转。苏大夫得贵人青睐,前不久升榜转府,阖馆与有荣焉,京城杏林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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