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敬旁若无人地走向口水井,这多少有点不合规矩,但周围囚卒都远远站开,无人呵喝。张小敬铁钳般双手交替拽着井绳,很快打上桶带着冰碴井水。他高举水桶兜头激,冰水浇在头上,让他打个惬意冷战,扫地牢里污秽和萎靡。
张小敬搁下水桶,高高仰起头,冰水顺着发绺滴下去,隐隐从身上散发出凌厉气势。此时日头正炽,金黄色阳光洒下来,照在他左眼窝里。那里早已没有眼珠,只有道极深老旧刀疤,在阳光下分外凶悍。
“朗朗乾坤,别来无恙。”
他举起拳头,向天空用力挥。那刹那光影摇动,刀砍斧凿般侧脸有如金刚般狰狞。
办妥提调手续,徐宾带着张小敬匆匆出长安县公廨。徐宾心急如焚,连囚服都来不及让他更换。公廨前拴马石前有两匹凉州骠骑,骏马额头前有条醒目玳瑁带抹额,这意味着两匹坐骑可以驰行于任何条大街上,甚至包括朱雀大街上御道,不必受《仪制令》限制。
,赶紧避开眼神。
张小敬身材不高,但结实得像块泰山磐石,额头微凸,下有两道短黑醒目蚕眉。他晃动发酸手腕,环顾左右,大声道:“酒食在哪里?县里置办断头酒,成例是五百钱,你们可不要克扣。”
周围人避之如瘟疫,都不去搭话。徐宾弯腰进入牢里,搀住他胳膊,低声道:“有人要见你……”
“嗯?”
张小敬脸诧异。原来徐宾不是来送终,竟是来捞人?可他个好好先生,哪儿来神通从死牢里救人?
两人各自跨上匹,张小敬问道:“去哪儿?”徐宾答道:“哎哎,咱们回光德坊靖安司。”他看眼牙门前日晷:“得尽快赶到,嗯,得赶快,得跑刻半呢。”
“刻之内准到。”张小敬
徐宾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催促节级赶紧办手续。很快胥吏送下来份文书,要徐宾签字。张小敬看那文书侧封就知道,这不是赦免状,而是移调囚犯文书,般用于大理寺或刑部从县狱里提调犯人——这两处提调,可不会先给犯人除枷。
张小敬心中疑窦重重,不过此时还不是问话时候,他保持着沉默。
徐宾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名字,然后干人等离开阴暗死牢,回到地面。阳光从入口照射进来,在最后几级台阶形成鲜明光暗对比。张小敬踏上最后级台阶,忽然停住脚步,脸上浮现几许感慨。
这阶,是阴阳分割界限。他本有向死之心,可没想到从鬼门关前转圈,莫名其妙地又回来。
接下来是吉是凶,还不知道,但好歹多看眼阳光,已经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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