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雨夹雪又在连绵不绝,而在太常寺众博士聚集馆舍,还真在为这冬天打雷之事而争论不已。
汉儒早就把孔子“敬鬼神而远之”话抛到九霄云外去,董仲舒吸纳阴阳家五行志说,糅合民间流传甚广灾异之说,开始大肆宣扬天人感应。总之句话便是人在做天在看,本意是为恐吓皇帝,让人君畏惧上苍,惟此足以戒之。
可几十年下来,天人灾异之说,完全被后学儒生们玩坏。部分人是相信确有其事,另部分人则机智地发现,在朝廷也接受这观念后,只要有灾异,他们便能抓住它大作文章。
为政者和皇帝宁信其有,便会下诏反思,并选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者,策问为政之方,而朝野诸儒亦纷纷藉灾异议论朝政,表达自身施政主张,以此左右人事或政局变动。
比如今上始元五年,十月壬辰那天发生日蚀,就让博士们做好几年文章,不仅让皇帝赦天下,放松决狱听讼,还罢儋耳、真番两个郡——至少他们认为是自己功劳。
工龄啊,众人咬咬牙,往手巴掌里呸呸几下,扛起尸体到舆车上。
在回去路上,侯丞却凑近赵广汉道:“京辅都尉可听说近来传闻?”
“什传闻。”
侯丞低声道:“各门士卒都在传闻,说这雷电左扶风、右冯翊皆无,偏京兆之地有,而且是京辅都尉刚刚上任才开始,京辅都尉,这是那些对你不满人,在编造谣言啊。”
赵广汉乃是涿郡人,他为人强力,少为郡吏,虽不通经术,却举孝廉出身,授阳翟县令,在豪强聚集,号称难治阳翟杀不少人。以治行尤异,迁京辅都尉。
而始元六年夏天大旱大雩,则被博士们用来说服太仆杜延年劝大将军召开盐铁之会,罢榷酤官,虽然距离他们希望彻底废除盐铁尚远,但也是不小进步。
灾异完全依托于五经,想怎说就怎说,这是博士和贤良文学们手中最大利器。
虽然五经七家博士都在谈天人灾异,但最精通此道是三家
对这个没什背景靠山,说着口涿郡土味方言幽州佬,长安贵人轻侠自然没好感,眼馋这个位置,想要他滚蛋也不在少数。
赵广汉听完后却哈哈大笑,竟手指天道:“燕人也,为吏以来清清白白,没有勒索过百姓文钱,没有干过件昧良心之事,何惧之有?”
长安上空,雷鸣依旧,左右都有些害怕,唯独赵广汉浑然不惧。
“更何况,这雷除非是直接劈到头上,就算有人想做文章,那些说阴阳灾异儒生,担心都是‘国家大事’,恐怕也懒得来对付个小小六百石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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