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这好像是屈原诗吧?但不论秦人楚人,就是每个人死时最简单心愿。
黑夫点点头,他蹲下身,捧起捧泥土,对槐木,也对这些躺在地下袍泽抱歉道:“吾等要走,来不及也没办法将汝等也齐带回家,只能抛在这异国他乡。”
“
“阙,你请家中姊妹帮自己问候同里意中人,担心她是否已嫁他人。”
“仲六,你保证说腊月祭祀时定回去,带着赏赐,光耀乡里。”
站在这里,听着风吟,黑夫仿佛又听到那些喋喋不休却朴实话语,回荡在自己耳边。
其中就有槐木声音。
黑夫还记得,槐木开始神情还有些别扭,似乎写封家书比先登夺城还难,但说又收不住,这个镔铁样刚强战士口中,说脉脉温情话。
楚国俘虏铲土,将这里重新填,现如今,已经恢复先前板实模样。
百多死者共享个坟冢,也没有墓碑,只有土壤上整整齐齐插着数十把残剑。槐木剑也在,位于最中央,拴在剑柄圆环上丝帛轻轻随风飘扬……
利咸叹气道:“生下来父母都给起名,死后怎就都成没名人呢?连墓碑都没有块。””谁说没有名?“黑夫反问道。
“其他百死者,叫不出名来,但只要是在麾下,无论名、籍,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们是黑夫兵。
“槐木关切说,妻大冬天洗衣,是不是又冻坏手?又嘱咐她砍柴不要去太远,小心野兽,同时请妻凑凑家里钱,给两个正在做隶臣弟弟送去,若他二人依然没有恢复自由……在最后,槐木说,妻勉力也,槐木必归,决不食言……”
随着黑夫个个念起死者写在家书里内容,他身后众人中,东门豹高高仰起头,这个无所畏惧,以流血为荣,以流泪为耻莽夫,在努力让眼泪留在眼眶里不要流下来。
而其余数十人,也面色凝重,甚至还有人开始轻轻抽泣。
年半载军旅生活下来,大家都成不是兄弟兄弟,失之如失手足。
季婴这时候走过来,亦红着眼道:“百将,你没来时,槐木说他最后愿望,便是最后能葬在竟陵,葬在山岗上,若是做不到,葬回南郡也行。”
黑夫甚至记得,自己为他们写家书时,那些年轻面庞都是怎样神情,各自说些什话。
“铮,你在家书里向患病父母问好,为自己年未归抱歉,并叮嘱新妇定要照顾好二老。”
“缓,你当时在信里抱怨军营里日子太乏味。”
“鸠,你反复担忧爵位田宅是否落实。”
“巢父,你憧憬回家后吃到第顿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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