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那样人,本来就该在四处像孤魂那样游荡,只是不小心进牢笼,”息衍幽幽叹口气,随手理弦,“其实每个人何尝不是不小心进
他背着双手在牢房里踱步,黑衣从者在铁栏外雕塑般站着,纹丝不动。风帽下,他还罩铁面,完全看不到脸,也无所谓表情。囚犯们不敢大声呼吸,隔着铁栏望着彼此,等看着这个威震东陆英雄人物如何死去,他们这样已经送别好些狱友。外面雨更急,风雨声里,息衍脚步清晰而舒缓。
他转到第四十圈时候,狱卒回来。油布雨披没能帮上大忙,狱卒浑身都湿透,他用南淮乡音骂骂咧咧,把包东西放在黑衣从者面前。黑衣从者冷冷地看眼狱卒,以刀鞘扒拉着那些东西,件件地看清楚,点点头。狱卒也不打开铁门,从铁栏里件件东西往里递。
息衍打开酒罐闻闻香气,又翻检油纸包,看到是玫瑰花生、梅子蜜饯、砌香樱桃几样果子,摇摇头叹口气:“这酒倒是陈酒,这果子都是甜,怎下酒?下酒好物是肥瘦合度猪头肉、炸得酥脆鸭皮、几片咸猪腿,花生该炸过洒点细盐,牢头你买这些,看就是不喝酒人。”
狱卒肚子火气没处发,刚要瞪眼,被黑衣从者伸手阻止。
“下酒东西不好,可以再去买来。”他低声下令,“按息将军说,猪头肉、鸭皮、咸猪腿、咸花生。”
“免。”息衍摆摆手,“要死人,为点下酒小食婆婆妈妈,只会让人耻笑……好箜篌!”
他抚摸着那张老箜篌,啧啧赞叹。箜篌式样普通,也没什铭文,想必不是什很值钱货。同样东西在街头卖,全新不过值几个金铢。这张怕是有几十年,被摩挲得太多,表面很多地方漆都被磨去,却光滑得像是深褐色琥珀,泛着层柔光。息衍细细地调弦,看起来爱不释手。
“不知是哪个老琴师用过,好木头。”息衍淡淡地说,“大概用这琴人已经死,后辈不懂事拿出来卖吧?否则弹琴人,谁能舍得这样张老琴?”
狱卒没说话,心里却突地跳。这张琴是他冒着雨去敲个老琴师家门,便宜价买回来,那个老琴师以前常在街坊里说书,讲蔷薇皇帝那几卷老故事,赚几个小钱,活得很是潦倒,上个月刚死,儿子留着这张琴没用,个金铢就卖给他。
息衍指尖在弦上挑,羽音清冽,衬着外面雨声,忽股寂寥慢慢地漾开。他神色变,不再笑,目光寂寂地看向窗外黑暗,看着雨水打在窗台上飞溅。忽然间,他显得有些苍老,这时候他才真像个三十多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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