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开启线,海市摇头,前来为她梳洗宫女只得原样捧着玛瑙盆退下。
宫室轩敞空寂,螺钿珠玉在灯下隐约闪烁。
海市端然正坐于榻上,指尖缠绕松石链子下悬着掐丝瑵珐琅薰球。她抬高手,让薰球垂在眼前,另伸出只手指轻轻弹,镂空薰球便如同个小小浑天仪飞快旋转起来,三层圆轴内香杯却始终不曾倾倒。焚是龙涎香,尤带蜃气楼台之余烈,球内飘出浅翠篆烟依然在空中凝结不散。她拔下发间金簪,伸入烟缕中,缓缓将翠烟破为两道,然后是四道、八道,最终支离破碎,经她吹,恍如满捧空幻羽毛四散无踪。
晚来风吹得窗扉作响,
拓展疆土,却不过是玩场儿戏——以天下为泥盆、以庶民为虫蟀、以国帑为赌金——怎样场豪奢儿戏!而那手拈斗草人,即便逗弄到兴头上,也不曾仰天长笑,只是如此不发语地赏玩着盆内三尺风波。
“波南那揭大人,朕听闻贵国中以鲛人为航海守护之神,绝世之祥瑞,正如吾国传说之天龙,是否真有此说?”澄澈男声,如水晶相击,在殿内几乎要起回音。
波南那揭料不到帝旭沉默良久,开口便是这样句,困惑之下,只得简单答句:“是。”“大人可曾见过鲛人?”“不曾。”“那,待开春后各国上使齐聚天启之时,请大人来宫中同赏鲛人罢。”波南那揭手中暖炉猛然锵朗响,几乎要站起身来,“鲛人乃是仙人之属,可遇不可求,怎能拘禁于宫闱之中?”海市垂于身侧手,无声地握紧。完好右掌心里阵阵疼痛。
帝旭微笑不语,瞥身侧侍立男子眼。
方诸颔首,旋即将目光投向波南那揭,神情平和,言语中却挟着巨大威压,“将祥瑞迎入皇宫供奉,是吾国国运昌隆。大人莫非要质疑吾国国运?”波南那揭言语吃亏,面色通红,可恼是金价交涉亦未有结果,只得双手怫然交握,答道:“哪里。小臣届时定来朝贺。”方诸稍稍侧目,海市正从帝座另侧望着他。仿佛摇摇欲倾接天楼台被砍断最后道支柱,她眸子里,有什正在轰然崩坏。
帝旭含笑眼光在波南那揭身上绕圈,又兜回海市身上。
那半个月,帝旭都不曾临幸凤梧宫。
帝旭对新册淳容妃方氏爱宠有加,是朝中尽人皆知事实。凤梧宫原是太后居所,富丽堂皇堪与金城宫比肩,后被赐予鄢陵帝姬居住。帝姬事发后,凤梧宫空置十年,又被赐予这位别号斛珠夫人淳容妃。
角楼敲响凄清梆子,瀚正时分已过。
女官门外禀报,今夜皇上独宿金城宫,各宫嫔妃晚妆可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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