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伤感自然也不少。他大儿子在合肥卖水产,挣是辛苦钱;二儿子在开城做装修,饱餐、饥顿,供其双胞胎小孩上学,所以有胃病;小儿子在离此地不远八卦镇上做电工。说起来,吃都是辛苦饭,虽则如此,还是帮他动大手术……
提到儿子,就不得不提到离世仅四年老伴。钱老师得肠癌,整日陷于对死亡恐惧之中,疏于关照老伴。等到她病时候,他竟点儿没有察觉。他二十来岁就开始做民办教师,她不识字,嫁给他算是高攀,对他言听计从。她自己从来不买雪花膏,却会帮他买头油——年轻时,他有乌黑头发,因为要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形象方面他还是十分讲究。渐渐地,家里养成男人出门打扮、女人不修边幅习惯;渐渐地,他们夫妻俩站在起,显得女大男小;再后来,女老男少,在钱老师五十来岁时候,有次,两人上街,竟然有人误以为他老伴是他妈。
直到钱老师得肠癌,头发和眉毛都掉光,脸色蜡黄,他老伴才能在形象上和他平起平坐。但他没有来得及对她好。他沉浸在死期将至伤感中,突然有天早上,他醒来时候,感觉到脚头有人。不对呀,这个点她应该起床做早饭。他用脚点点她,她竟然只动下,还没有起床意思。他感到相当纳闷,后来忍不住咳嗽两声,她这才慢慢地坐起来,慢慢地挪下床,慢慢地走出房间……
原来她早就尿出血。等他意识到时候,她已经不行。他直在准备等自己死消息传出去,哪里想还要帮她料理后事,真是令人不胜唏嘘啊!
他最后眼看到她时候,她坐在光线昏暗卧房里,似乎夜没合眼,她因期盼过久而显得筋疲力尽脸上挂着厚重眼袋,半个脸已经变形。她需要被人安抚,她似乎还怀着深深爱意,等着被他从苦海里拯救,带她脱离这无边疼痛。她对他崇拜之情也还没有枯竭,尽管他事业如此不顺,和校长恩怨传得人尽皆知,换句话说,对在他心目中地位她颇有自知之明,从年轻到现在就没有心存奢望。她隐藏在他身后,围着锅台、扫地、给孩子洗衣服,她越来越像他生活背景,无论他当老师、病休或和校长传出真真假假绯闻,她都听之任之,毫无怨怼。此刻,在生命最后时刻,她仍然那样毫无愤懑地看着他。这眼神不会撒谎,这无怨眼神是她最后光芒,使活着切黯然失色。他心阵绞痛,他娶她,霸占她生,许诺给她幸福,结果呢,他生背运,没给她增添荣誉,反让她操心劳神,现在意识到她对他如此重要,可惜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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