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开始抹泪,你看,你姥姥命薄,就生仨闺女,和你小姨从小卤得比瓮里咸菜还卤,中学都考不上,就你妈长得好看,也聪明,脑子好用,不到八个月就会说话,和小铃铛样。从小到大,甭管是街坊本家还是老师,人人喜欢,脑子跟电子似,学啥会啥。你姥姥早就说,老,得指望二闺女,可谁知道——大姨顿顿,在茶几纸巾盒里连抽几张纸,擤着鼻涕,谁知道这个命,这年轻就——你考技校,很好啊,比强很多,好好学门手艺,你是学什?是学修车还是学电焊?
看不说话,大姨说,嗯,学什都行,学个炒菜也行啊,人只要有技之长,正经干,就差不。孩子啊,你姐已经嫁人,指望不上,你可得好好学呀,不能再和初中时那样,别让你爸灰心,好好学,好好哄着你爸点,那大家业呢,不能都给人家。
抬起头,看着自小待最亲大姨。
但这刻,却好像第次看清楚大姨样子——整个身体胖成个圆球,半长染黑过头发随便地绾在脑后根黑色皮筋里,额头和头顶处新生出齐刷刷白色发根让人触目惊心,眉毛很淡,右眉弓处尤其稀少,塌鼻梁,法令纹耷到嘴角,嘴唇很厚,因激动,也或许是因为进暖气房间穿得太厚太热,微微发紫。
确实,你和母亲,点都不像。
见开门就叫起来,天哪,天哪,孩子你怎瘦成这样!
边接过东西请大姨进屋边想,有那瘦吗?不等给出自己答案,大姨拉着手就开始抹泪。大姨说,你咋那傻,你和你亲爸爸吵啥劲呢,你这个傻孩子啊,把你爸爸心吵冷,万贯家财,还不是人家那娘俩占去,你妈在天有灵——
见大姨哭,还有点伤心,但听她说这个,心里就有点烦。
原来,母亲走之后,见大姨见得多,每回见她哭得把鼻涕把泪,都伤心得很。竟然点没感觉到难过,反倒有点心烦。
妈在天没灵。
说。
大姨突然哭起来,说,就是不像,
说。
大姨愣,大姨屁股坐在沙发上,扯着胳膊也坐过去,只手摸上额头,说,孩子,你是发烧吧,怎说这种胡话?
没说胡话,拨开大姨手,说,要妈在天有灵,早把那个人渣叫走。
什?你说什?大姨那张胖脸大惊失色,你在胡说什,谁是人渣,你在说谁?
大姨脱下羽绒服,解开土黄色碎花棉袄第二颗扣子,呼呼地喘着气,又次把手放在额头上,孩子,你真没事儿吧,可别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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