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右侧的英国炮兵连。他们开始轰击,早了一个小时。照我们的推算,他们应当在十点整才开始。
“他们怎么搞的?”缪勒嚷道。“他们的钟一定走快了。”
“会有一场炮击,我告诉你们,我从骨子里都已经感觉到了。”卡钦斯基耸了耸肩。
三发炮弹在靠近我们的地方炸响了。火光斜斜地穿透了夜雾,大炮呼吼着,轰鸣着。我们打着哆嗦,可是一想到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回到营房去,心里就乐了。
我们的脸跟平时相比,既没有更苍白,也没有更红润,它们既不是更紧张,也不是更松弛,可就是模样改变了。我们感觉到,在我们的血液里有种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打通了。那不是空话,那是事实。那是前线,是对前线的感觉,造成了这种感觉。当第一批炮弹在头顶上呼啸着,而空气被轰击撕裂的那一霎时,在我们的血管里,在我们的手里,在我们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一种紧张的期待,一种防范,一种提高了的警惕,一种感官的古怪的敏锐性。而我们的身体,也便一下子处于充分戒备之中了。
我常常觉得,好像是那种震荡颤动的空气毫无声息地跳跃了一下,扑到我们的身上,又好像是前线本身,它发射出一股电流,把不知名的神经中枢给刺激起来了。
每次都一样:我们开到前线来,全是普通士兵,或者是愁眉苦脸,或者是兴高采烈。随后运来了第一批炮座,于是我们所说的话,每一个字就会发出一种不同于往常的音响。
当卡钦斯基站在营房前面说“今夜会有一场猛烈的炮击”时,那不过是他个人的见解,仅此而已。可是如果他是在这儿说的,那么这句话就会锐利得像是月夜里的一把刺刀,它会直接刺透我们的思想,会更加靠近我们的心脏,会对我们心里那种惊醒过来的莫名的东西表达一种隐晦的意义——“今夜会有一场猛烈的炮击”,说不定这就是我们内在的、最秘密的生活,正在震颤着的、奋起反抗的生活。
在我看来,前线是一个神秘的漩涡。虽然我站在静水中,离它的中心还很远,可是我总觉得那涡流的吸力正在缓慢、无法逃避、不可抗拒地把我吸进去。从大地上,从空气里,一种持续的力量正注入我们的心里,不过大部分还是从大地上来的。大地对于谁都没有像对于士兵那样具有重要的意义。当他长久有力地紧贴着大地时,当他怕被炮火轰死,把脸和四肢深深地埋在大地怀里时,大地就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母亲。他把自己的恐惧和呼号,抑制在大地的沉默与安谧之中。大地接纳他,而且重新给了他十秒钟,让他奔跑、让他生活的十秒钟。于是,再一次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