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开的头,他从日落酒店的选址开始讲起。是的,僻静对他们有利,因为那时Joy已经“死”了——他直接用了“死”这个字,语气很自然,仿佛认定这是彼此都清楚的事实,但拒绝透露具体的操作细节——用一个“新身份”开始苏梅岛的新生活,自然不希望出没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他们用保险赔偿金的一部分租下了日落酒店,价格很划算,可以说是捡了个便宜。前任老板的经营策略完全错了,他用一种不无自得的语气说,这里不需要便宜的民宿——穷背包客几乎一定会想住在更方便热闹的地方。他做了研究,发现旁边的五星级度假村生意并不差,显然也有偏爱隐私和静谧的人群。但五星级酒店的房价至少300美元起步,他于是决定走中间路线,瞄准那些既看重享受又想要性
饥饿感和曾经的好胃口。
但她仍努力做出享受的样子,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完美的食物,完美的海风,完美的光线。苏昂慢慢剥着虾壳,脚趾钻进凉爽的沙子里,奇突又惬意的体验。尽管身体经过一天的折腾愈发沉重疲惫,灵魂却被这海岛风情逗引起来,变得轻盈而敏锐。
Alex没问她任何关于IVF进程的事情,她也没有主动提起。他们的话题心照不宣地只围绕日落酒店展开。他告诉她,他们最初接手日落酒店时,它还是一间经营不善的小旅馆,前任老板打算离开苏梅岛另觅投资机会,留下了24年剩余租赁期、15个房间、3名员工和一个大而无当的花园。Alex发挥专长,将酒店彻底翻修改造,招聘了更多员工,走精品酒店的路线——当然,房价也涨了三倍。生意比以前好得多,尽管还是比不上Chaweng海滩的那些酒店。偏僻的地理位置始终是他们的弱势,好在回头客的数量一直相当稳定。
“我猜,”她不动声色地说,手上继续剥着虾壳,“你们一开始就是看上了这里的偏僻,对吧?”
连自己也没想到会从这里开始,在脑子里预演过的那些开场白统统没有用上。
Alex笑了,带着一种假装恼怒的表情轻轻摇头,“可怕的好奇心。”
“好奇心是不服从最纯粹的一种形式,”她看着他,“有个作家这样说。”
他喝着汤,没有说话。
“放心,”苏昂摊开双手,“我没有录音笔,连手机都没带。”她想了想,又提议说,如果他仍有顾虑,只要对她的问题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如果不想回答,就耸耸肩。
他笑出了声,差点被汤呛到。然后他拿起了香槟杯,带点戏剧性地往后一仰,靠着椅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大可不必,”他啜了一口酒,“我尽量满足你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