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简单地交谈了一会儿。如果在大街上遇到保罗,苏昂很难想象他也是寻欢客。她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离婚很多年了,一退休就搬来了曼谷。
“为什么搬来这里呢?”她好奇,“不觉得天气太热了吗?尤其跟英国比……”
“我就喜欢热。我就喜欢人多。英国的老年生活太冷清了——而且我住在肯特——你在英国待过,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看了苏昂一眼,“我是个老人,没错,但我首先是个男人。我没法放弃夜生活,放弃女人。如果放弃了女人你就是个死人了,不是吗?你说我能在肯特找到一个姑娘?开玩笑!一个像我这样领养老金的人谁也找不到。谁会要我呢?可是在这里——”
他停顿一下,示意她看旁边那个生活在成人迪士尼乐园的老人。“是啊,这很不幸,没有尊严,也不高贵,我知道。我也很尴尬。对于我这样年纪的人来说很丢脸吧——但比死了强,是不是?”
苏昂不知该怎么接话。她看着保罗,他年轻时应该是个英俊男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但那光辉时刻已然消逝,如今只剩下一个依稀的轮廓,由灰色的胡子、深深的笑纹和光滑得像是刚打过蜡的秃顶构成。
谷他们都能被热情地接纳。
这一切都不像想象中那样非黑即白,苏昂想,它背后肯定有着非常复杂的社会学和心理学渊源……她正想跟艾伦讨论,却发现艾伦忽然眼睛一亮,朝某个方向露出笑容。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艾伦微笑的对象已经拉过一把椅子加入了她们这桌。
“保罗。”他向苏昂伸出右手。
保罗是艾伦的朋友,一位年长的英国男人,显然是英国那些公学培养出来的类型——冷静、绅士、极力克制的优越感、装腔作势的活力。苏昂觉得他很可能毕业于哈罗,因为她认识的所有哈罗毕业生一辈子都穿着咖啡色的麂皮鞋,无论天气有多热,无论搭配什么衣服。
他看看苏昂,又看看艾伦。“这回又是在采访谁?”
保罗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然后猛灌一大口啤酒。
“我喜欢泰国,一切都很直接、方便,也没有人评判你。在这里你不用处方就能在任何药店买到伟哥,还那么便宜……当然,这是愉悦,不是真正的快乐,但也挺开心
“不不,”艾伦解释,“苏是我的朋友,第一次来观光。”
“噢!”保罗脸上露出一丝揶揄,“感觉如何?大开眼界?”
苏昂只能点头,说不出更多的话。为了掩饰尴尬,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看出来了,”保罗转过头对艾伦说,“Bangkokhashernow.”
苏昂茫然地看向艾伦,艾伦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