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歉意涌上苏昂心头——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为什要把他关心当作质问?她飞快地摇摇头,感觉像是在道歉。然后她往
思绪——多可笑,她想,在靠酒精来理清思绪……“可是,”她字斟句酌地说,“如果不试试,也永远会有遗憾。你说得对,心愿达成以后可能也不会快乐,可是反正现在已经很不快乐。没办法啊,人就是短视动物,只能看到眼前痛苦,只能去想办法解决眼前痛苦,只能走步算步。”她停下来,又抿口酒,“后悔又怎样呢?生小孩可能会后悔,不生小孩也可能会后悔,既然选择哪条路都会后悔,那只要为自己选择负责就可以——”
“你以为你可以负责。”他忽然打断她,“有时候那个代价是很沉重,可能是你承担不起,但是你又必须得承担……”
苏昂感到自己全身刺下子都竖起来。她语无伦次又咄咄逼人地告诉他,你和个生育困难人说起生育可能带来负面影响,就像在说亿万富翁肯定也有烦恼样,都是正确而无用废话。就像她在公司里听到那些已为人母女同事们抱怨孩子顽皮和不省心,在网络上看到大家讨论全职妈妈困境、育儿与工作平衡、放开二胎或三胎争议……这些话题都很严肃,很犀利,很有讨论价值,但也时常给她带来另重痛苦——她属于个更边缘群体,被排除在这些公共讨论之外。身为女性,她完全能够理解母职矛盾与艰辛,却也不免感到被自己女性群体所忽略甚至轻视。在女性意识逐渐觉醒大环境里,“不生育”权利被视为是最急需保障与争取,但这并不代表它是唯重要权利,也不代表生育与不生育是非黑即白二元对立。谁来“看见”她们这些沉默少数呢——她,思思,余姐,还有国内医院不孕不育科室外人山人海,她们痛苦挣扎不仅不值得被关注,有时还会被冠以“繁殖癌”和“生育机器”污名……
她吃力地说着,想把那些困惑和委屈统统倾吐出来,但发觉自己总是舌头打结,词不达意。Alex默默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像口无底深井。男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些——即便是像Alex这样男人——她这想着,声音渐渐消沉。
当她终于停下来时,他说:“不是在劝你做什选择,意思是你可以等等。”
“等什?”
“等这阵冲动过去,等到你真想清楚。”
“但生物钟不会等。”
也许是察觉到她声音中紧绷,他沉默着,把酒杯放在两人中间桌子上。
“是多管闲事。”他抬起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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