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意更深:“我也没有男朋友。”
“那你怎么……我是说,你一个人怎么做IVF?”苏昂感到无比困惑,以至于没法问个更有智慧的问题。
“你听说过精子库吧?”她戏谑地眨眨眼,“也就是说,我的卵子有机会和某个陌生人的精子来个一夜情。”
有那么几秒钟,苏昂以为她在开玩笑。然而艾伦有种令人意外的坦率态度。是的,她解释道,39岁的她当然也曾有过好几任亲密男友,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的关系始终未能再进一步
她说她一直在想那些有名的高龄产妇,比如政客或者好莱坞明星。她的信念是:只要还有一个卵子,她就可以怀孕。
艾伦虽然纤瘦,但内心似乎有种不会被轻易扼杀掉的东西。
“你呢?你的故事是什么?”艾伦啜了一口冰咖啡,嘴唇闪闪发亮。
于是苏昂说了,就这样把自己过去一年多的隐秘伤痛和盘托出。潜意识里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这样的诉说,说给一个或许懂得的人听,等得可能已经太久了。她径自滔滔不绝地说着,重新回忆起那些她希望能从自己的生存记录中删除的日子,仿佛边说边在碎玻璃碴上奔跑——但谢天谢地,再也没有眼泪了。这件事里其实有更多的东西,比如她与平川的关系,比如她尚未想明白的、自己对于生育的真实态度,她想把它们统统说出来。它们就在舌尖上流连,在词语的间隙中打转,可它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走。
有那么一瞬间,苏昂担心艾伦会满怀同情地抓住她的双手,幸好她并没有——艾伦不是那种类型。“我猜这就是人生,”短暂沉默后她只是耸耸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你想要彩虹,就得先学会承受雨水。’”
在最痛苦的日子里,苏昂觉得那些心灵鸡汤——“杀不死你的东西会令你更加强大”之类的名言警句——完全是胡说八道。以她的亲身感受来说,杀不死你的东西只会令你益发虚弱,就像拉肚子。更何况,“更加强大”似乎意味着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她讨厌被暗示要经过痛苦才能成为更好的人,她宁愿大家承认这世上有些痛苦是无法超越的。但在这一刻,她的确感到分享痛苦令她们两人更加强大,她们被一种只属于女性的经验和勇气团结在一起。
“那么,你也是专门飞来泰国做IVF的?”苏昂把话题拉回到艾伦身上,“就像他们现在拼命推广的那个什么……医疗旅游?”
“事实上,我已经搬来曼谷长住了。”她解释,“我现在在这儿工作,来了快一年了。”
苏昂问她的先生是不是也一起搬来了泰国。艾伦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说她没有结婚。
“那么……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