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宝说,车晚点没有?
刚才待避特快,停十七分钟,不过再过几站能追回来。好,证件收好哦。
立立把学生证和票递上去,她有种错觉,他是故意把她留到最
来查验。
那人走之前,嘴上还要找点便宜回来,说,你这小子嘴头挺行啊,真是母牛不生崽——牛×坏!
人们大笑,对这场热闹非常满意,有波折,有高潮,最后还抖响个荤香包袱。列车员转向下个人,脸色平静地说,请出示车票身份证。
人们陆续收回腰身和目光,意犹未尽,议论起自己听过逃票成功案例。孙家宝趴到立立耳边说,就是他!立立说,谁?孙家宝说,你记不记得跟你说,这趟车上有个特帅列车员,眼睛像刘烨嘴像金城武?就是他。说得没错吧?像不像?
那人走得越来越近。孙家宝她们把学生证压在车票上,握在手中,等着,红底烫金学校名字,跟块块霓虹灯板似,下闪进四周围人眼里。高考苦番,为什?不光为四年后院长把学位帽穗子往边上拨、递来那张文凭,也为眼下这种跟“普通人”分隔开来、扬眉吐气时刻。这种时刻不多,得珍惜。四周围人斜睨着,脸上含笑,表情是有点羡慕,有点轻蔑,有点同情——就让娃娃显摆下吧,当大学生也就能风光这几年,上社会还不都是灰头土脸打工仔。
列车员挤过来,在两排座椅中间站定,从伸出手里挑只,接过票和身份证。立立仰头盯着,帽檐下图景终于看清,两只眼睛两潭湖,睫毛是围湖栽种蓊郁草木,鼻子隔在中央,宽宽道山梁,还有颗圆溜溜、肉腾腾灰痣,卧在眉丛里。她听家里爱给人看相舅姥爷说,那叫“草里藏珠”。这副好面孔,该搁在质地更好扇面上,出没在这乌糟糟车厢里,有点浪费。但怎样算“不浪费”呢?她也想不出。
他察觉到她凝视,眼睫毛挑,眼珠朝她瞟下,垂下眼皮,好像帘子掀开,里面有个脸蛋闪,又不见。
他先查对面那排人,言不发,查到立立她们这排,依次看里头两人学生证和票,说,上个车厢你们学校同学特别多。还学生证时叮嘱,你俩票是黄州站,记着黄州站跟黄州北站不样,先到是北站,别下错。
人们都发现,这个列车员跟学生有股不样客气,总要和颜悦色地唠两句。他拿起孙家宝学生证,说,好学校,们系统副总就是你们学校毕业。孙家宝说,知道,礼堂墙上荣誉校友照片有他。帅哥,这站几点下车啊?
列车员说,正点是凌晨两点五十到站,还有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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