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早点歇工了。向家里报完平安,推开门后,漫天的雪花纷扬在灯光下。北风凛冽,雪花扑在苦力们乌黑的脸上,化成水,顺流而下。一个多月来倒腾煤炭,肺和气管塞满了煤渣,喘不上气。在通往南边铁皮集装箱不到两百米的路上,王能好闭着眼仰起头,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集装箱里住着王能好、周光权等九个人,头顶中间留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大小的天窗,雪花从天窗飘下来。上个星期,王能好从闲谈的货车司机口中得知,这地方在北京西郊,再往西几公里是太行山余脉,越过山就是河北。这几天,他一直盘算,趁着春节,找机会跑进山里。望着雪花,王能好缩在被褥里,知道计划泡汤了。大雪封山,跑出去也是冻死,留在这里,起码还有口吃的。
塑料桶从天窗吊下来,热气腾腾,一桶的蒸包。小东北说,大过年的,让你们吃点好的,猪肉白菜馅的。众人哄抢一空,没人说话,只有吧唧和吞咽声。吃完了,小哑巴呜呜喳喳,意思是没吃饱。王能好手大,拿了五个,吃了四个,留一个,藏在枕头下面,想等着明天再吃。周光权问,你家里,过年都吃啥?王能好说,就那些吃的,还能有啥。周光权说,你念念。王能好说,炸肉蛋,炸茄盒,炸鱼,炸豆腐,猪皮冻,炖牛排,炖排骨,炖鸡,灌香肠,蒸年糕,枣卷子,还有啥?周光权说,菜就不用说了。王能好说,都是老三炸菜炖肉,我不动手,只管吃。周光权问,你家老三做得好吃不?王能好说,好吃,比饭店里的好吃,他干别的不行,在弄吃的这事上下力气。周光权说,我想吃煎年糕了,切成片,在锅里一煎,蘸着白糖吃。王能好说,我还想都吃呢,我姥爷炸的肉蛋特别好吃,枣庄那边有肉蛋吗?周光权说,肉蛋咋做的?我们是炸丸子,肉切碎了捻成团,放锅里炸。王能好说,听着就不好吃,肉丸裹上面糊,扔锅里炸好,放冷屋里,想吃的时候炖着放汤,这才好吃,及留着吃,能吃到出正月。说完肉丸,又说茄盒,再说炖鸡。周光权说起枣庄的辣子肉,下饭。王能好想起岭子镇上的肉饼,包子,还有羊汤,牛骨头就更别提了。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一语说下去。王能好说,要是现在有瓶白酒就好了,两个多月没喝了。周光权说,我最后一次喝酒还是在火车上。王能好说,娘了个×的,遇不到你,我也不会这样。见周光权没搭话,又说,也怪我这张嘴,没事好找人说话,娘了个×的,我还不如是个哑巴了。想起不远处打呼噜的小哑巴,他又说,哑巴也受欺负。周光权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王能好也裹紧被子睡了过去。零点,附近的村庄传来一阵密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