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好去见杨美容,有几点考虑,最重要的一点是,杨美容是侯学中的表姐。临走的时候,他和侯学中说,过几天回去。五六天过去了,那边也没催他回去,这多少让他有些安心,安心里也有担心,他不回上海,拖欠的二十多天的工资该怎么开口要?这是个问题。正当的工资,也没什么难开口的,王能好也不是害羞的人,话能说出口,但违背了之前的约定,总归有不占理的成分,担心侯学中拿住这一点拖延。杨美容好歹是侯学中的表姐,当初王能好去上海,也是她中间牵的线。现在由她出面打个电话,钱能好要点。也是这,昨晚杨美容打电话,他立刻就答应了,心想要回拖欠的工资,五六千块钱,也就能弥补昨天细狗的损失。细狗也没那么值钱,这钱也本不属于自己。只是有了这期待,像平白无故地少了几千块钱。一路想下去,又回到老三的死。说到底,都是老三的死连累自己,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
出了镇,到辛留村,六七里的路,为了给电动车省电,王能好没走一〇二省道。昨天的雨水过后,土路有些泥泞,压出的车辙让车胎总是跑偏,他在颠簸中不时盯着电量。寂静的清晨,惨淡的阳光没有驱散薄雾,灰蒙的田野间淡绿色的小麦在静静生长。路两旁是光秃的杨树,在雨水中被吹落的枯叶堆积在地沟里。经过齐鲁石化为排泄污水而修建的沟渠,远处浮现灰色的水泥墙体,村庄逐渐清晰。干冷的北风,冻得脸上红肿的地方没有那么疼了,只是左眼还有点睁不开,眯成一条缝。到了辛留村,王能好先去小舅家,门锁着,没人。从铁门上的小窗往里看,大门底下的自行车没了。他在门口等了会,西邻刘宏推着自行车出来。王能好笑说,领导这么早就去上班啊?刘宏在村里当委员,夏天穿白衬衣,入冬穿灰黑的夹克,发型与衣着向*员看齐。他问,这么一早来看你妗子?王能好说,没在家。他说,你妗子去干活了,能干,一天不落。王能好说,还是当官好,你看你,八点多才出门,几步就到办公室了,不急不慢的。刘宏没说话,骑上车,走了。
王能好给杨美容打电话,问她在哪?杨美容让他去店里等着,她五分钟后过去。辛留村和东边的村,以南北向的乡间公路为界,公路北连临淄大道,南接一〇二省道,长约四里,宽五六米,两边是村民搭建出来的沿街房,分布着饭店、超市、早餐摊、理发店等,小杨美容是其中的一个店面。几年后,在全区开展的轰轰烈烈的拆除违建运动中,这些房子将不复存在。王能好站在门口,透过窗户向里面张望,二十来平米的地方,货架已经空了,一张按摩椅、一张按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