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掀起报纸,对二哥眨眨眼睛,也赶紧爬过去,凑头看时
把米。如果是稀饭,桶外沿总会挂住点,已经快要凝住,可以用舌头舔掉。地上有时候能捡到点点馒头或者山芋皮,不过这种机会很少,撞上次几乎是过节。大师傅心情好时候,会给们盛个几乎没有任何菜叶汤底,大多数时候,他用勺子敲们脑袋,赶们走。爸爸看见们,就像没有看见。他变不出午饭来,他不能拦着他孩子自己找食吃。他有时候会搓下头顶,心不在焉地说,“闵生,你要下劲吃啊,现在你变成家里老幺。”
童年很多事忘记,只有饥饿深深地刻在骨头里。后来在异国他乡,每次教堂施舍面包,不管需要不需要,定会拿。喜欢德国南部,比起北方冷硬,南方人更温柔,面包也更多。
妈妈走,们都松口气。她床现在空,条条稀疏床板,像弟弟死前凸出来肋骨。临走时候,她带走床上每块布,印着喜鹊玫色床单,花格子枕头巾,夏天毛巾被,毛巾已经秃,她喜欢用来扎头发手绢,还有那些缀补得看不出颜色拼布。
“三儿,你想妈妈吗?”大哥问。
“不想。”把脚跷起来,挂在墙上。特别喜欢看家里墙,糊很多报纸,糊得那是相当好看。上面尽是看不懂外国字。穿着围裙金发姑娘在查看她纺锤;群孩子围住父亲讨要玩具,父亲手里拎着个箱子,另个手藏在背后;穿条纹衣服小伙子搂住来献花小女孩,他们褐色头发缕缕,像剪断麻绳,帽子后面还有飘带。大哥告诉说,那个条纹衣服叫海魂衫。
“喊魂衫?”
“不是,大海海,水手穿。”他用手在报纸上蹭蹭,“等长大,也得来这件。”
妈妈在家时候,规矩很大,她话少,不爱做饭,偶尔做顿,也不中吃。跟哪个孩子都不亲,不记得她曾经抱过。
她床特别干净,们谁都不敢坐,坐就打。她怕们身上有灰。她揍伢儿很有章法,抄起笤帚,有下是下,每下都不含糊。家里来客人,凳子不够坐,她就使劲用眼睛瞪别人,她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眼睛在镜片后变得更暗,瞪得别人不敢在她床边上搁屁股。后来她用洗干净旧布绗块厚垫子,铺到床边,算是给床戴个防毒口罩。
“人屁股最脏,最臭,你知道他之前坐到哪里?怎可以屁股放到床上?床是多圣洁,晚上要睡觉,做梦地方。被人家屁股坐,直到晚上,你躺在那里,还闻到股子别人油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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