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赖以生存菩萨在“四清”时被砸烂,好不容易偷偷摸摸留下个尺把长木雕菩萨。他把观音菩萨藏在楼上,自己也睡在楼上,楼下是灶屋,把木梯子上下。上楼时手里举着菜油灯——小碟子装菜油搁在竹筒上,碟子里有根棉纱做灯芯——幽幽灯光随着上楼脚步晃晃,照得屋里半明半暗。六十好几人,视力又差,上次楼很不容易。
为不让别人知道楼上有菩萨,每每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进入梦乡,老和尚才起来敬菩萨。他敬菩萨是受过专门训练:叩头时,左脚朝前跨出半步,右腿跪下,先是声乒,隔会儿,连续两下乒乓,很有节奏感。乒乓、乒乓……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静夜听起来格外响亮,就这样磕到天明。时间长,他额头上留下个酒杯大包。
老和尚身体越来越差,常常两腿发软,无法爬楼。天,他把被子丢下来,就再没上过楼。
灶屋里有个用泥砖砌成灶。灶边个角落里堆许多干草和树叶,用来烧火做饭。另个角落里堆着大堆从灶膛里扒出来灰,旁边放着只大尿桶。床在灶屋门后,上面垫几捆稻草,再放上床被子,就是他铺盖。吃喝拉撒睡全在这灶屋里,屋中脏乱,臭气熏人。他没把菩萨搬下来,怕得罪菩萨。
老和尚两眼深陷,无精打
腹中挣扎太久,她几近窒息,落地时喑哑而沉默。麦芽经验丰富,她迅速剪断脐带,用粗瓷碗里烧酒简单地消毒,然后拎起女婴脚倒提着,对准脚底板啪啪啪地接连敲击十几下。
哇——哇——,女婴终于发出细小哭声。
麦芽松口气:“好,能活。”
乔木林带着县医院接生医生赶到时,之骅第个女儿已经呱呱坠地。之骅静静地闭着眼睛,头上栖落着黄豆大汗珠。从此,她成为个母亲——如同秋园,如同世世代代女子。
之骅共生三个孩子。孩子们很小时候,她就告诉他们:“长大以后,你们要读大学。”
秋园也好,之骅也好,这生总是想上学而不得。之骅老对孩子们说,她这辈子就是没有念够书。
后来,之骅三个孩子都上大学。
三
赐福山老屋傍山,山边有株参天香樟树。曾有人愿出千元买这棵树,秋园拒绝。这棵树若伐倒,老屋可能也就塌。秋园在坪前种两棵芙蓉,春天会开出硕大粉白色花朵。旁边搞个橘园,种十几株橘树。橘树肯结果,到季节,枝头就缀满青绿果实,但往往等不到成熟转黄,夜之间就被人摘光。家人几乎没尝过橘子滋味。
老和尚早就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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