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沉。”在张张翕动嘴里,秋园听明白这三个字。
洛河里那条画舫游船几乎是在眨眼间沉没。那些小姐太太拥挤在处,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游船迅速失衡,头扎进水中,飞快地消失。清婉和清扬都在那艘船上。她们裹着她们织锦缎窄袍,丧生在洛河里面。
办完两位儿媳丧事,梁先生就病倒。身体受早春风寒,邪毒入侵。身病加心病,终至病不起,不过短短半个月就病故。可怜梁先生生干都是悬壶济
,隔天气温就升至二三十度,太阳底下恨不得着单褂。天井里丛迎春,仿佛不经蓓蕾孕育就直接爆出花朵。葆和药店门前那株垂柳,数月来干枯失色,却似乎夜之间便抽出细嫩叶芽,阳光照耀下如淡绿碎金,在早来春风里无知无觉地飘荡。
那日梁先生诊完个病人,踱进内室,手里举着两张票子,脸高兴神气,对女眷们说:
“刚才来看病客人在市政厅做官,送两张游园会票子答谢,看就让清婉和清扬去吧。”
清婉是大嫂,清扬是二嫂。这两个名字是她们嫁进梁家后,梁先生替她们起。
此次游园会在报上张扬有些时日,请都是城中*员、名流或富绅女眷。这种事在这个保守古城算是首次。药店虽说生意不错,可说到底梁先生也不过是个郎中,按理说是拿不到票子。此次意外得票两张,他不由满心欢喜。
二嫂清扬还是小孩心性,活泼爱玩。平日里她除缝缝绣绣,就是帮着切药、晾药、配药,除家里那几个人,谁都见不到,闷都闷死。她马上笑嘻嘻地站起身,从家公手中接过票。
大嫂清婉担心自己那双小脚,神色间不免有些扭捏。清扬马上说:“姐姐,这整个洛阳城,还能找得出几双这样大脚?去游园太太小姐,怕不都是小脚……”大嫂立刻被说服。
游园会那天大早,清婉、清扬就起来打扮:脸上胭脂水粉样不缺,身上套着自己最好织锦缎夹袍,高高立领把脖子撑得长长。袍子腰身特别紧窄,二嫂有点胖,边穿边吸气,嘴里直叫“哎哟”。秋园在旁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羡慕番她们漂亮衣裳,就照常上学去。
下午三点从学堂回家路上,秋园感觉城里有点奇怪。店堂里人都从店里出来,三五成群地聚在门口议论纷纷。路上行人神色间自带番仓皇,似乎发生什大事。
秋园回到家,发现葆和药店那两扇朱红大门大白天破天荒地紧闭着。门前围着堆人,隔壁金店掌柜也不做生意,布店掌柜也跑出来。看见秋园,他们都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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