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削,闻那味儿就恶心!你们都赶紧吃,等下又坏。王贵!你明天给李主任送点去,就讲是家乡来人送特产。”
安娜每年这时候都四处送那最后留下几箱梨。与其烂掉,不如送掉。
从七岁起,就能把梨从屁股底下削到顶头不断皮,长长盘旋着像条蛇。那都是每天被逼吃梨练出来。“妈妈,你看!”曾非常得意地把整条果皮递给安娜欣赏。安娜哭笑不得。
第二年,卡车照样开来。
如果年次,安娜尚且可以忍受。问题是,乡下好像把王贵培养进城,目就是搞个根据地。那边常常车水马龙地来,穿梭不断。今天是二大爷,明天是妗子。来时候都不空手来,带点新棉花什;走时候也不空手走,不是钱就是东西。几年以后安娜手不紧,就平添购物怪僻,她后来想方设法调到商场工作,简直是乘工作之便。商场里什打折什
踏车,就躺在百货大楼正中央大厅里耍赖,哭声震天:“要嘛!要车车!”鼻涕眼泪都往嘴里灌,拉不起,拽不走。安娜狠心不理转身走,二多子能如磐石般坐在冰冷地上意志坚定地号啕大哭。通常在这种耐力与面子较量中都是安娜败下阵来。
“下星期英语之角代课费就发,听说今年春节系里要多分点奖金……”王贵不急不徐地下套子,舒缓安娜绷得很紧经济斗争弦,絮叨得安娜眉开眼笑再峰回路转:“兄弟们难得来趟。你都贤惠那久,干脆好人做到底啊!明天多少让他们带点回去啊!”安娜久经战场,原本已经笑意盎然,顿时就沉下脸来:“没有!”
有也好,没也好,反正第二天早上王贵是乐滋滋地将钞票塞进兄弟手里:“你嫂子叫带点钱给娘,让她扯件衣裳。”
跟领导硬顶是永远没有好果子吃,定要迂回。王贵多年斗争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后来爱人。
“安师傅!这次梨好多都烂!”
“安师傅!箱子打开,上面大,下面小啊!”
“姐,同事讲梨不甜,涩嘴!”
安娜每次都要处理这些后续问题,常把她弄得无名窝火。对外赔着笑脸,回家冲王贵发火:“你家那弟弟这样,叫以后怎做人啊!自己辈子都不给人家讲闲话,回回都是你给出难题!以后叫他们不要来!再来轰出去!讨厌!”
王贵知道安娜受夹板气,总是不断赔笑脸,说,“人家欺负你,不就是因为你好说话吗?人家来又没来找,不都说找大嫂吗?谁叫你应承呢?”
“再说,人家不都给你留梨吗?”王贵赶紧从箱子里挑个大梨,削好递给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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