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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想着吴荪甫,脸上就连那苦笑影子也没有。场空欢喜以后苦闷比没有过那场欢喜更加厉害。刚翻完那电报时候他本想打个电话给孙吉人他们报告这喜讯,现在却没有那股勇气。他坐在椅子里捧着头,就觉得头里是火烧般;他站起来踱几步,却又是步个寒噤,背脊上冷水直浇。他坐又站起,站起又坐,就好像忽而掉在火堆里,忽而又滚到冰窖。
他只好承认自己是生病。不错!自从上次他厂里罢工以来,他就得这怪病,而且常常要发作。而刚才他在交易所里竟至于晕厥!莫非也就是初步脑充血?老太爷是脑充血去世!“怎丁医生还没见来?该死!缓急之际,竟没有个人可靠!”——吴荪甫无端迁怒到不相干第三者!
突然,电话铃响。唧令令那声音听去是多焦急。
吴荪甫全身肉都跳起来。他知道这定是孙吉人他们来报告市场情形;他拿起那听筒时候,手也抖;他咬紧牙关,没有力气似叫两声“喂”,就屏息静听那生死关头报告。然而意外地他眉毛挺,眼睛里又有些光彩,接着他又居然笑笑。
“哦,——涨上又跌!——哦!跌进三十三块?——哎,哎!——可惜!——看去是‘多头’胃口已经软弱?哈——编遣刚开盘?——怎?——打算再抛出二百万?——保证金记账?——赞成!——刚才云山来电报,那边有把握。——对,们不妨放手干干!——款子还没汇来,可是们要放手干干!——哦,那老赵也是孤注掷,半斤对八两!——哦,可见是韩孟翔真该死呀!没有他去报告们情形,老赵昨天就要胆小!——不错!回头总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竹斋?早到交易所!——你们没有看见他?找找罢!——哦……”
吴荪甫挂上听筒,脸色突又放沉。这不是忧闷,这是震怒。韩孟翔那样靠不住,最不该!况且还有刘玉英!这不要脸,两头做内线!多少大事坏在这种“部下”没良心,不忠实!吴荪甫想起恨得牙痒痒地。他是向来公道,从没待亏谁,可是人家都“以怨报德”!不必说姓韩姓刘,就是自己嫡亲妹子四小姐也不谅解,把他当作老虎似,甚至逃走出去不肯回来!
阵怒火像乱箭般直攒心头,吴荪甫全身都发抖。他铁青着脸,咬紧牙齿在屋子里疾走。近来他威严破坏到不成个样子!他必须振作番!眼前这交易所公债关口过,他必须重建既往威权!在社会上,在家庭中,他必须仍旧是个威严神圣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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