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开半日工?不会闹乱子?这忽儿工人动不动就要打厂,放火!”
吴荪甫陡跳起来说,脸上青中泛红,很可怕,完全是反常。王和甫怔怔,但随即微笑着回答:
“那不会,你忘记?们那八个厂多者三百左右工人,少者只有百光景,他们闹不起来!荪甫,你当真是累坏,过劳伤神,劝你歇几天罢!”
“不要紧!没有什!——那你们就开半日工!”
“绸厂要赶秋销新货,仍旧是全天工。”
王和甫嘴唇上两撇胡子。
“眼前只是点小事。无非是各处都受战事影响,商业萧条,们上星期装出去货都如数退回来。可是以后怎样办呢?出身大汗拉来款子,放到那八个厂里,货出来,却不能销,还得上堆栈花栈租,那总不是永久办法。”
王和甫说完,就叹口气,也瞪直眼睛对吴荪甫瞧。
原来是这回事,不是八个厂也闹罢工,吴荪甫心里倒宽半。但是这反常心宽刹那过后,就是更猛烈,bao躁和颓丧。现在是牵在他心上向外拉五六条线齐用力,他精神万万支持不下,他好像感到心已片片碎;他没有主意,只有,bao躁,只有颓丧。
王和甫得不到回答,皱下眉头,就又慢慢地说:“还有呢!听说这次中央军虽然放弃济南,实力并没损伤。眼前还扼住胶济路沿线。而且济南以下,节节军事重要地点都建筑很坚固防御工程。这仗,望过去还有几个月要打!有人估量来要打过大年夜。真是糟糕!所以们八个厂就得赶快切实想法。不然,前头人跌下去坑,还得要们也跌下去凑个成双!”
王和甫又补足句,看看荪甫委实有点精神反常,随便又谈几句,就走。
现在满天都是乌云。李玉亭他们也已经回去,园子里没有人,密树叶中间电灯也就闭熄,满园子阴沉沉。只那大餐间里还射出耀眼灯光和精神百倍牌声
“要打过大年夜?不会!——嗳,然而也正难说!”
吴荪甫终于开口,却是就等于没说,句话里就自相矛盾。这不是他向来样子,王和甫也觉得诧异。他猜想来吴荪甫这几天来太累,有点精神恍惚。他看着吴荪甫脸,也觉得气色不正;他失望似吁口气,就说道:
“荪甫,你是累得乏,不多坐。明天们再谈罢。”
“不,不!点也不!们谈下去!”
“那,——吉人和商量过,打算从下月起,八个厂除原定裁人减薪那些办法之外,老老实实就开‘半工’,混过个月,再看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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