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棒针,就是组两根同尺寸细木棒,并排着摆在皮套里,有好几组。乍看之下有点像古老遗体手腕,干枯肌肤包裹着白皙腕骨。细木棒和皮套,手工艺有点像某种线索,从很早以前代代相传,历经,bao动战火和肃清镇压洗礼,幸存至今。仿佛祖先很慈祥地对你使个眼色,暗示你这些东西是没有危险,例如童话书或木雕之类,代代流传下来。每条线索都可以隐约追溯到地上那个世界。如今,那个世界只剩残破倾颓大楼,矗立在那灰黄荒凉沙丘后。
詹丝首长考虑半天,最后终于选定组棒针。每次选棒针,她都煞费苦心,因为精准口径是最关键。棒针太细很难编织,编出来棉织衣会太紧,穿会有压迫感。反过来,棒针太粗,编出来衣服会全是孔洞,而且组织松散,穿在身上,肌肤若隐若现。
选好之后,詹丝就把棒针从皮套里抽出来,然后伸手去拿棉线。看着那大团棉线,她实在很难想象,就靠自己这双手,那团纠结缠绕棉线居然会变成能穿衣服。她从棉线里拉出线头,脑海中忽然想到,件衣服诞生过程实在很神奇。此刻,她棉织衣还只是团凌乱棉球,些构想,根本还没成形。更早之前,那团棉线还只是土耕区里球球棉花,经过采收、清洗,最后抽丝缠绕成长长棉线。再更早之前,那只是株株棉树,生长在土耕区土壤上,而许多人就长眠在那土壤中,他们血肉滋养土壤,滋养棉树根,而土壤上方植物灯散发着温暖辉煌光芒。也许,那株株棉树,是从他们灵魂里滋长出来。
詹丝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点病态。她发觉自己越老越容易想到死亡。天到头,总是想到死亡。
她小心翼翼地把棉纱线头缠绕在棒针顶端,然后用手指勾成个三角形。看得出来那娴熟动作是长年累月训练出来。接着,她把棒针头穿进这个三角形,把棉线织进去。这叫起针,是她最喜欢动作。她喜欢起头,起针。从零开始,无中生有。接下来,手动作已经不需要再用眼睛看,于是她抬起头看着墙上影像。清晨,狂,bao风沿着山坡滚滚而下,卷起团团黄沙。今天,阴森森云团低垂天际,仿佛忧心忡忡父母俯视着他们孩子。那团团沙尘翻腾扭滚,掠过洼地,掠过丘谷,犹如群嬉笑打闹孩子,最后冲向两座沙丘中间道小山沟,路向上窜,直到山沟顶端。在那里,两座沙丘合而为。詹丝看到团沙尘扑上两具尸体,然后四散飞扬,犹如鬼魅,那景象,仿佛两个嬉笑玩闹孩子忽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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