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弓|弩,什兵器也没带,只是单单站在那儿,便让流民声音再度弱下来,安静地听他说那些几乎就是同样在自己身上发生着事。
“漠北州贫寒,确实比不得江北,酷暑严寒,风沙又大,这个时节白毛风刮起来能冻掉人耳朵。
鞑子兵喂不饱他们马,就会翻过青山岗,绕过沧云关,插到后头村子里去抢百姓囤着过冬粮食。抢粮,又怕百姓去找铁甲军包抄他们,通常个村子两百口人,不分男女老幼,坑杀活埋,个活口也不会留。
漠北州不太平,这确实不假,屠城被杀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你们路从江北到中州也看到,现在有田种有屋住能给你们条生路,也就只有漠北州。
漠北打几十年仗,死伤不计其数,至今也没有谁能保证,定能打.胜.仗,定能保得住沧云关,能防得鞑子偷袭。若是你们怕去死在鞑子手里,谁人都怕死,这是人之常情,本王也无话可说。
米分下去,总要让人吃饱再谈前路。”
那名小吏抹把脸上泥,应声退下去,招呼人起烧火熬粥。
火苗迎着呼号北风“蹭”得下升腾起来,方才躁动人群登时变向,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前头。
“是阎罗血煞不假,年年上征你们粮食充军人也是,有人冒充灾民埋在你们中间起事,不想你们去漠北谋条生路,你们也都看见!
趁着烧火功夫,那也与你们说几句实在话,你们现在饥荒挨饿滋味儿,那些年在漠北打仗,几乎就没怎吃过顿饱饭。
但有句话,今天可以说,不光对你们,对天下九州也样说。
只要漠北铁甲还剩个兵,就算是死,也定死在百姓前头!”
……
人群中有片刻寂静。
杆长|枪斩狼首血色军旗从他身后缓缓竖起,迎着冬日和煦阳光在北风中舒展开
尤其是永贞三十二年,漠北半年多没见过粒米,饿得们兵去抠城墙上泥巴啃。
那东西吃哽在肚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吃多话就会被活活撑死,军法下死令不许吃,但是饿头晕眼花提不动刀枪,就只能在舌头底下含块石头,好歹嘴里也算有点东西。
即使到现在军粮充裕些,将士们也还会时时在身上揣两包吃食,都是当年饿怕。以至于漠北军里有句浑话,夜里和婆姨上炕,脱衣裳先摸着,是藏在胸口干馍。”
萧亦然站在人前,平静地说着话。
他走近这些人才发现,传说中骇人阎罗血煞也并没有生出三头六臂,他身形玉立,眼神沉静,和村头教书先生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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