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松阳县,天色已经黑透。
殷停发现路边告示栏上贴着新公文,他吹燃火信子,借着光,粗略看去。
由于经常随祖父出冥事,他很认得些字。
原是官府发征兵公文,说是北边又打仗,形势不利军,召集十六岁男丁报效家国,明日五更天
他走到殷娘子坟边上,认真又细致地清理干净坟上长杂草,扯着衣衫擦干净木牌上蛛网,手掌摩挲模糊字迹,从竹篮里拿出木炭,重新写三个字——殷方氏。
顿顿他又把三个字擦,认真地写上,方青禾。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地清理旁边殷父坟包,到殷婆子坟包时,待看清坟后光景,他忍不住失声大叫,“哪个王八蛋干!”
只见坟包背后被扒拉开个小洞,趴在地上察看还能看见残留狗爪印。
想必是周围野狗扒开坟把里面骨头叼走。
着十里地闻着味儿也能呕出来。
殷停却不赞同这些话,他娘死于难产后血崩,孕妇产子本就是危险无比事,不啻鬼门关前走遭,更不用说在卫生医疗条件落后古代。
但他却打心底里感激生母,倘若不是她用命将他生下来,现在也没有殷停。
至于殷老婆子,他至今都记得祖父为省钱不肯给祖母请郎中情形——他坐在门槛外三脚凳上,有搭没搭抽着用树皮卷成干烟,略慢却口齿清晰地说:“那就不治。”
吐出口白烟,他平静五官突然纠结在起,愤怒地看向幼小殷停,说:“都是你克死人!丧门星!”
殷停又掉过头去检查另外两座坟包,都没问题。
他转回殷婆子坟,搬来大石头把洞堵上,挖来新土把坟包压严实,他边干活边说:“老婆子你后悔不?当时要把摔死,现在再没人给你修坟。”
说着说着他又沉默,老婆子指不定在哪只畜生肚子里呢,对着坟包说话她也听不见。
这折腾,天色已近黑,殷停不想再耽搁,最后抱来荆棘条围在三座坟包上,挎着竹篮离开。
殷停家住在五里地外松阳县,家里是做死人生意,嗐!这行当也晦气!
杀死殷婆子人不是风寒,更不是殷停,是她丈夫。
殷停父亲死就更谈不上克不克,那是场意外。
谁也不知道为什向来沉默寡言老实本分他会在个,bao雨天离开家,第二天从河里飘起来。
袅袅青烟尽,铜盆里火熄灭,残留堆燃烧后黑灰。殷停呆坐着没动,日头逐渐西斜,被炙烤得热辣大地散去余温。
殷停回神,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拍干净沾上草屑和黑灰,站在原地等待没知觉小腿血液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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