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睡,竟是独自坐在书房里,手中执笔,临着他那册碑帖,专心写字。他在门口默默站片刻,缓缓入内,看见案头摊着张张习字,足有二十张,上面全是她字。
她写完最后个字,轻轻搁笔,等着纸上墨迹干功夫,抬头望向他,微微笑道:“晚上趁着等殿下功夫,来这里写字,气竟写这多,晾满案,也算是头回。殿下你来瞧瞧,字,可有几分上进?”
她头发随意绾髻,穿件藕褐青家常夹衫,因是夜间在家,腰带便也未束,袂袖飘飘展展。明烛映照,她面容明快而利落。
束慎徽看着这张脸容,那来时路上还存着几分愤念忽然便就消失。方才实情,是他独自在文林阁里想许久,也未能清楚地知道,在负气多日不归之后,他该当以何种面目再来见她。忽然发觉夜又已深,于是匆匆出宫,回这处几天前他同样也是深夜之时离开所在。
他不觉地看起桌上那些出自她手墨迹,“你笔锋自有峭厉之态,倒也不必味压制,刻意模仿——”话未完,他忽然惊觉,他语气何以如此谆谆,像在和她应答。这未免荒唐。
原来竟是如此。前几日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他突然态度大变,接连几日不归,只是因为,他发现她留下这把刀?
姜含元凝神思索片刻,心胸里缓缓地溢出种经过熨帖般淡淡酸热之感。
她合上箱盖,转身走出去。
庄氏还等在外,见她现身,走来相迎。
他顿顿,面容转为生硬,看着她,闭口,不说话。
姜含元微笑道:“多谢殿下称赞提点,有空会去揣
“嬷嬷,你叫人再入宫趟,请殿下何时方便,回来趟。说寻他。”她吩咐道。
庄氏面露欣喜之色,立刻点头:“这就叫张宝再走趟。”
她话迅速地再次被递送到皇宫中那处阁室。这时束慎徽,依然还是没能从起初他那被勾出怒气里完全地摆脱出来。他唯能用来压制心绪手段便是继续翻阅着案头文牍。当听到他那个小侍用强调语气说,这回是王妃请他回去,他那原本胀至无法排解腔郁懑之气,终于仿佛获得个口子,慢慢地舒出去。
他想寻她当面质问。在那夜刚从库房里出来之时,他便就如此想。他可以容忍她心有别属梦见他人,但他无法容忍她如此对待这把聘刀。
但他还是没有立刻回去。这来自于她邀约太过突然。只顾闷气几天,他还没想好他该当以何种面目回去和她面见。他打发走张宝,待到他终于想好回来,这个夜晚也过去半,又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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