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不知道这些旧事,他只隐约听过茂广林名字,知道他做过内阁首辅。茂广林辞官那日,文沉曾召见过闵疏。闵疏那时候还小,但也逐渐开始学习分析朝中局势。
文沉评价茂广林,说他是“十年帝师出两代帝王”。
“只可惜茂广林是直臣,要拉拢他实在太难,他心在君在民,权势钱财于他而言都是云烟,这样人是君子之剑,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人得到。”
茂广林已经老,他活不过百年,他在朝时殚精竭虑,心忧成患,几次与先帝议事时咳血,太医说这是积劳成疾。
所以文沉甚至没有暗中对他下手,闵疏问过文沉,“父亲,您从前不是教,旦下手就要有万全之策,不可给敌人留活路吗?”
大笑感叹道:“难得还有人记得……往事如烟,咱们既都认王爷当主子,不必说这些恭维话!”
潘振玉迎着二人进里屋厢房,又把昏暗油灯点上,陈聪自己推着轮椅出来,见二人来,又坐着行个礼。
屋里时安静下来,厢房门又开,是宋修文拢着大氅进来。
潘振玉贴在陈聪身旁坐下,说:“听张俭提过闵大人,先生才智过人,替望山多谢你。”
宋修文解开自己大氅,露出里头摞厚厚卷宗,他站在门边抖落身上露水,今夜外头露大,估摸着明日要起雾。
闵疏觉得杀茂广林实在太容易,这样个垂垂老矣病躯之体,冬日里泼盆冷水就能抹除。
文沉笑起来,说:“将死之人,不必浪费刀。”
闵疏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潘振玉身上扫过,又落到陈聪盖着毛毯膝盖上,说:“潘大人不必谢,救先生,是为着私欲。”
他和梁长宁靠得近,梁长宁伸手揽下他,于是他沉默片刻,又说:“读过潘大人策论,《地安疏》是绝妙革新之法,虽然土地改革年年都有人提,潘大人退朝后,近十年里,再也没有能够如此刀见血文章见世。”
潘振玉自哂声,也沉默片刻,才说:“七年前,和陈望山同入京赶考。陈望山那时候还不会跑马,就教他。放榜那天,他高居榜首,名字就在下头和他挨着。春风得意马蹄疾啊……后来入朝为官,与他同做几日监生,先帝贤良,曾委婉劝告不可急功近利。可那时太年少,又心想要拔除税收弊端。写《地安疏》,这是生中最得意时候,后来在塞北多年,每每想起,又觉得那其实是不该做事。”
“是连累陈望山,后来听说他为救去拦茂广林车,生生磕坏额头,还留疤。”
陈聪摩挲着自己残肢,说:“今日不论往事,只论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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