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说着说着就哭,泪水从他皴裂的脸上流下去,他用生冻疮的手去擦眼泪,然后被面前的贵人握住手腕,小孩满面泪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方先野注视着这个孩子单纯而柔弱的眼睛,他瞬间想起来春风得意的林钧,想起宁乐殿里穿着华贵衣衫高深莫测的年轻皇帝,他打个寒战,从心底里涌出种恐惧。
这年多的时间,他都在想些什?他被什迷住眼睛?
在此刻权力漩涡突然变得遥远,他想起南都内乱时,从街上走过时路边残缺不全,面容痛苦的尸体;想起来在云洛两州时,战场上的烟火和为矿场、马场服役的百姓。
他仿佛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似的,突然觉得不认识自己。那道圣旨仿佛是个诅咒,从接到圣旨开始他便坠入矛盾的深渊,以至于忘记些事情。
无论南都怎样暗潮汹涌,百姓们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街头依然人声喧哗,热闹非凡,玉藻楼也如既往地宾客盈门。
夜未能好眠的方先野与仆人何知走出玉藻楼,何知拎着个双层的食盒,食盒里装着玉藻楼刚刚出炉的点心,温热的食盒外壁凝层细密的水珠。他们走出玉藻楼的大门还没几步,便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突然冲出来,抢走何知手里的食盒抱着就往前跑。
何知愣下,便怒喝道:“小兔崽子!”
他气愤地追出去,但那孩子没走两步手便滑,食盒掉在地上盒子滑开,点心滚落在路边沾上泥。但是那孩子抓住脏兮兮的点心就往自己嘴里塞,嚼也不嚼就往下咽。
何知和方先野已经走到他面前,他看到这两个人过来就立刻跪倒在地上,边磕头边道:“贵人……太饿……别打……可怜可怜……”
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忘记自己是为什而入仕的。
皇上和林钧口中没段胥之后的“迟早收复”,便是迟年、两年,也是黄金万两,白骨森森,无数百姓肩上的重担。座上之人或许不痛,可世界不止皇宫这大,也不止南都这大,三十六州,万
何知正准备撸起袖子,方先野却制止他。他蹲下去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大概六七岁的年纪,正月的料峭寒风之中只穿件破烂的单衣,冻得脸色发紫,手上腿上尽是冻疮,还流着脓水。望着他的眼睛颤抖着,满是畏惧。
方先野沉默片刻,问道:“你的父母呢?”
小孩瑟缩下,小声说:“死……”
“怎死的?”
“家是申州的……遭旱灾,逃荒来的……结果赶上皇城打仗……爹有天出门……不知道怎就死在路边,前些日子母亲也病死…………大人真的……太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