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第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来接他的姑娘。
第个因为他而感觉到世间的美好和疼痛的姑娘。
个总是说狠话,但却从未真的动手伤他,甚至亲手喂药给他喝的姑娘。
个孤独又骄傲,不指望被任何人理解,不指望被想念和感谢,只是做着自己认为正确事情的姑娘。
个总是喊着段小狐狸,段
他想很久而后觉得,他仍然会这样。
为什?
段胥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的脚前出现堵青砖墙,他愣愣便扬起伞边向上看去,看见爬满藤蔓的城墙,青翠得扎眼。他已经走到城墙边缘。
这条路到尽头,再也避无可避。
在这刻仿佛天光乍明,那些纠缠他许久的谜题终于水落石出醍醐灌顶。段胥突然笑起来,他大笑不止,浑身震颤,笑着笑着就丢伞捂住眼睛,在大雨中靠着墙慢慢矮下去。
雨没有初时那大,但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南都街道上行人匆匆,时不时还有人疑惑地瞥眼街中那撑着伞默默前行的年轻男子。他衣着华贵,手里还拿着只糖人,虽然撑着伞但是浑身已然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他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前方不远的地上,看起来失魂落魄。
但是年轻人的步子却很稳,遇到其他行人也自然地避让,又似乎没有走神,总之十分奇怪。
段胥确实是在走神。
他在想,刚刚离得如此遥远,他根本没看清贺思慕手上拿的是什,更别说分辨出乌鸦的形状,那只是他随便说出来搪塞的理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认出她来的。
到两鬓斑白的时候,拄着拐杖去追个人,这多可笑啊?这世上怎会有这样滑稽的事情?
他为什会做这种蠢事?
从少年到老年,从生到死,人生是很长的时间,他怎能笃定他就会念念不忘?
他是喜欢她,她是他第个喜欢的姑娘,他甚至还弄不太清世间的喜欢该走向什样的结局。
她不过是第个唤醒他的姑娘。
是啊,他是怎认出来的?怎在片刻之间在万千寻常陌生的皮囊里,认出其中寄居的灵魂?
他认识这个灵魂也才不过半年。
段胥没想明白,他又想到所有人都说遗忘是件极其轻而易举的事情,或许有天他两鬓斑白,到父亲所说的,记不起青梅竹马的年纪。他还能在茫茫人海中眼认出她来?
他没来由地觉得,他仍然能。
或许那时候他再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本,跑也跑不动,老眼昏花,踉踉跄跄,发不出响亮的声音,也不知道能跟她说些什。等到那个时候,即便他认出她来,还会像今天样奋不顾身地追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