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慕于是蹲下来，手搭在膝盖上，平视着这个命不久矣的男人：“
吃
你，然后救你儿子，你可愿意？你要想好，被恶鬼所食者将少
团魂火，转世后多灾多难，不知轮回多少世方能恢复。”
男人似乎迷茫地思索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惊恐地睁大混浊的眼睛，手也有点哆嗦。
“不愿意？”贺思慕偏过头道。
男人哆嗦会儿，眼里积攒起泪水，他轻声说：“……愿……愿意……”
贺思慕眯起眼睛，有些怜悯地笑道：“好。”
人死之时，执迷不悟，夙愿未，便化作游魂不可往生，游魂相食百年而生恶鬼。
恶鬼食人。
贺思慕，不巧便是只来觅食的恶鬼。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满城的尸体具压着具。贺思慕的行动丝毫不受阻碍，她在那些尸体的躯干间灵活地走动，总能脚踩在最合适的缝隙里。不巧刚走出去六步，她的脚就被人抱住。
“救……救……”
北风萧瑟，冬日肃杀，凉州城里是死般的寂静。
或许应该把“般”去掉。
此刻的凉州城内伏尸遍地，血流成河，腥味冲天，座城如同座巨大的坟，连呼吸声都过于刺耳。
从远方飞来只乌鸦，停在屋檐之上，沙哑的低鸣声撕破寂静的黑夜，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它们成群结队，铺天盖地飞来，落在这座城池的街头巷尾，踩在堆满大街小巷的尸体身上。
也不知道是第几只乌鸦落下的时候，双浅杏色的布鞋踩在凉州城主街的地上，顷刻间就被血染得斑驳。
然后她干脆利落
贺思慕低头看去，个肚子上被砍刀，皮肉翻飞的男人抱住她的脚。他被血污得看不清五官，眼神已经涣散，但颤颤巍巍地指向边。
“救救……儿子……救救……沉英……”
贺思慕看眼他指的方向，那里有个七八岁的小孩，被好几具尸体压在下面，只露出张苍白的小脸。他依稀还在出气儿，但紧闭双眼，大约是晕死过去。
她转回目光，看向这个蓬头垢面，奄奄息的男人，道：“你儿子状况比你好多，快要死的是你。”
“救救……”那男人好像听不见贺思慕的话似的，只管执拗地哀求。
布鞋的主人乃是个白色衣裙的姑娘，看起来十七八的年纪，在这惨淡鲜红的背景里，仿佛血池中开出的朵白莲。
她手里拎着个玉坠，食指勾着玉坠绳不停地转着，玉坠就发出莹莹蓝光。
“看来是屠城啊……”这姑娘的语气相当平淡。
寻常姑娘看见这样血腥可怕的场景，怕是要吓晕过去，可惜贺思慕不是寻常姑娘。
她是只恶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