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秒后,他下了车,像散步,往两人去的方向走。还没完全靠近,寂静中传来打火机的声响,然后是男人的说话声,嗓子里卡了痰一样,再然后是鞋底和砂砾的摩擦声,是惨叫声、咒骂声、拳拳到肉的闷声。
止步于路口,江纵不禁挑眉,微微眯着眼看这幅意料之外的画面,也听到比起从前,齐向然似乎变低沉许多的嗓音。
扫了眼手表,凌晨十二点半,再抬眸,齐向然拉好拉链,果然回头看他。
今晚两人的第二场对视,和适才在舞厅里跟江纵对上视线时一样,齐向然像扫过陌生人一样扫过江纵。
一秒、两秒、三秒,他们用眼神擦肩。
尾一口也没沾,玩儿了一夜的啤酒盖。
中老年男人的地下寻欢地,只要十块钱,就能获得舞女的一视同仁,能摸到年轻鲜活的肉体,能满足下流隐秘的欲望。自己怎么会心血来潮到这种地方来看齐向然的,江纵不清楚。
他又看这四周,跟视频上那家舞厅大同小异,场地简陋、设备陈旧、光线昏暗、花销低廉,连给客人加热水的东西都是老式保温瓶,年代剧里常用的道具。
而且确实闷,闷透了,不通风、人又多,汗臭、香水、腥膻混杂,还有许多江纵辨不出来的味道,堵得人头脑发沉。
齐向然从小酌金馔玉,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混得如鱼得水。
转身,齐向然又点起一支烟,烟头的猩红色跟随他离开的脚步,距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夜里面。
江纵也转身走了,在此之前,他没有目送别人的习惯。
“昨晚哪儿去了又?”倪辉坐在门口,一把快散架的老竹椅,被他屁股压得气竭声嘶。
齐向然翻了个身,凉席和腿肉黏了太久,猛一撕扯,“刺啦”地响。
“老子问你话呢!天天晚上出去鬼混,货还他妈卖不卖了?”倪辉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摔摔打打,齐向然皱眉,扯过被角蒙住
江纵把视线移回齐向然身上,见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手在他身上缓慢游走,不知过了多久,大灯一亮,两人分开,齐向然等人扫了付款码便利落地出了门。
人也见到了,江纵打算回家。
雨后的风带着冰凉的潮气,很醒神,他没关车窗,沿着导航上规划的偏僻近道绕圈。这片都是老房子,住的年轻人少,凌晨时分没几家亮着灯,再往前是片漆黑的拆迁工地,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往深处走的模糊人影,男做女装的齐向然。
车再往前,另外一个肥厚身影追着齐向然的路线跟上去。江纵松了油门,把车缓缓停到路边,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敲着,像在思考。
很安静,他能听到树叶上的积水不堪重负,“啪”一下滴落在地面,还有几声清脆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