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远知道再忍几秒,他就能耍赖般逃避掉这个问题,或者顺利组织语言,换个相对理性体面回答。
但他脑海里闪过张张死人脸,闪过黑夜山林,闪过在大自然力量面前无能为力惊惶恐惧,他好像发现那些陡生于天前,他不愿意回溯也不愿意让纪驰感知,被自己拧成紧巴巴团压在最深处情绪,在这刻,突然决堤爆发,也像没什能阻挡住山洪样将他冲垮。
“因为担心你。”
“忽楞”掉进下去几颗水滴太轻,在水面都砸不出什涟漪。
夏安远看着那上面,生生挨过去眼睛酸意,才抬头,坦荡地看纪驰。
张张嘴,想要说出这句话,但最终还是生把它咽回去。
欲言又止。
他不得不这样做,虽然他知道他自己和纪驰,都最厌恶他这副样子。
“你说你害怕,”纪驰看出来他不愿意回答,他只又问个问题,“是害怕什。”
夏安远垂下头,盯着晃动水面,眼睛眨不眨,好会儿,才低声回答:“害怕您出事。”
他重复道:“因为担心你。”
软硬兼施,弯弯绕绕,废这大劲,终于得到夏安远回答。
这是纪驰想要回答。
但当他真正得到答案那刻,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来,他好像成条空有躯体塑雕,灵魂被这句话震得抽离,他能看到,能听到,却怎也控制不自己身体,于是他只能在旁看着自己用漠然神色盯着夏安远,像是这话教夏安远说出口,自己却仍旧无动于衷。
“纪……”夏安远话头顿,隔好久才继
水面有纪驰倒影,跟灯光和水面起晃荡,零散,细碎。
这大体量热水自然不会在几句话时间里就迅速降温,更何况这种高级浴缸能直保持恒温,可似乎夏安远在水里捂得太久,他感觉热气正从他露出水面后背上蒸发,身体也很难再感受到初时那股暖意。
总是这样,人身体上感知和七情六欲都样,如果直这处在相同温度、环境、频率不动下,反而很容易丧失最原本体认。
在安静中,他听到纪驰很轻地笑声,这笑几乎只是气音:“害怕出事,”他说,缓缓地说,声音稳而沉,“因为手里握着能掌控你和你母亲命脉东西,要是出事,你就会分也拿不到,甚至会因为没钱接续医疗费,从而失去你母亲,是这样吗?”
纪驰声音混在水雾中,跟着它们行进方向,在浴室里不断回响,最终凝结到冰凉瓷砖上,又化为水珠,被地心引力拉扯、延长、交汇、成股、成流,淅淅沥沥再淋到夏安远身上,冰得他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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