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去年遇到他之后,除了气息奄奄地躺在深山的防空洞里的那段时间,没有一秒是自由的。
今年春天,我出院,他安排我去北京。小幺打了电话过来骂我,他说:“你长点记性,他是个疯子。你还跟他搅到一起,不是犯贱吗?”
沈宛宜劝我和他在一起,林佑栖教我用手段,小幺骂我不知悔改。他说: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呆在一起,你要搞物理也好,你要学法律也好,我们都可以慢慢来。
但是我说的话,没有一个人听进去。
十年之后,我许煦,从来没有一秒,想要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你联系。“我怔住了。”五月八日,他把整个城市的小黑帮聚集区都搜了一遍,没找到你,五月九日凌晨五点的时候,我看到他站在花园里抽烟。他叫我过去,我从来没看到他那样平心静气的时候。他让我坐着,问我要不要吸烟。他问我,这十年,你呆在C城过得好不好,你平时上课忙不忙,你放假的时候喜欢去哪玩……““他问我,为什么你宁愿和我结婚,也不愿意和他好好呆在一起……”
五月九日的凌晨,我在美国干什么呢?睡觉?喝茶?还是吃着丰盛的午餐?
一直干烧着的锅冒出刺鼻的烟味,我手忙脚乱地关了火。
“但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死了,我痛骂他,我说要是你死了,一定是被他害死的。他先只是沉默,忽然朝我大吼,说我屁都不懂。然后让人把我抓回去。”沈宛宜顿了顿,声音骤然哑了起来:“下午的时候,他让我看俞铮被杀的录像……他给我看……看俞铮的尸体被解剖……”
“别说了。”我抱住抖得像一片叶子的沈宛宜:“别想了,都过去了。是我的错。”
但是没有选择。
清高、骄傲、志气、宁折不弯,都是需要资格的事。
他是个疯子。和疯子讲道理,和疯子要自由平等,要他有君子风度,不祸及你家人朋友,就是个笑话。
我像是挑着担子在泥泞道路上行走的挑夫,努力想要保全每一个人,最后却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沈宛宜用拳头捣住嘴,咬着自己的手背,她全身都在发抖,连胸腔里都在悲怆地颤抖,俞铮是她积年未愈的伤口,又被人血淋淋地撕开来。
“他是个疯子,他是魔鬼!”她嘶声告诉我:“你离他远一点,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他说,他不好过,别人谁也别想好过,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他是个疯子……”
我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我知道,我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比谁都清楚,他是怎样一个疯子。
我在大学的时候,同时兼着两份家教,没有时间陪他,他就让人把我另外一份家教的学生弄到住院。让我专心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