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里。”她局促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李祝融,大概也没想到他会是个混血儿,又这么高这么漂亮,搓了搓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祝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阿姨好。”
“哎,哎。”我妈连连应着,把他往里面让,她是那种最善良的中国妇女,刀子嘴豆腐心,就算是她口口声声骂着的“夭寿仔”,只要有礼有节地笑着,她也狠不下心赶他出去。
“东西放在沙发上吧,先坐一下,我去泡茶。你们吃了饭过来的吧?”我妈团团转着,蹲在橱柜旁边找茶叶,用塑料外壳的热水瓶里的水泡茶,我爸喜欢喝普洱,家里放的都是普洱茶。
我过去帮她拿杯子,低声问她:“姆妈,我爸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眼睛有点热。
“给我一支烟。”
虚弱的烟雾升起来,从喉管到肺部,一路服帖下去,烟草是让人安心的的好东西。
吸完一支烟,在粗糙墙面上按灭,他两手都提着东西,忽然侧过头来,在我脸上啄了一下。
“老师,敲门吧。”
在我迟疑的时候,眼前忽然扑上来一个阴影,我本能地往后面一躲,被他伸手揪住衣领,从围栏上狠狠地拽了下来,按在地上。
“你疯了吗!你这个混蛋!”他哑着声音对我怒吼着,高高扬起拳头,满脸的愤怒。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只听见耳边一声闷响,本来以为会落在我脸上的拳头却迟迟没有挥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先看见的是他因为悬心而苍白的脸,从脸颊到眼尾,都蔓延着愤怒的红色,他咬着牙,瞪着我。连眼睛都是通红的。
我闻到了血腥味。
“你还说,”我妈叹口气:“你爸中饭也没有吃,你去劝劝他。
死刑犯等待上绞刑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开门的是我妈。
她这两年又瘦了一点,头发从两鬓开始白了,硬扎扎的,大概想到有客人要来,也没穿围裙,穿着我上次回家沈宛宜给她买的一件玫红色的外套,像是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来接待我们一样。
“回来了?”
“回来了。”我低着头往门里走,不敢看她的眼睛:“姆妈,我爸呢?”
本来要砸在我脸上的那一拳,砸在了水泥地面上,骨节上的皮肉都绽开来,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涌。而他只是瞪着我,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不说。
我被这样的他吓到了。刚想说话,就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狠狠地抱住我,力度大得让我胸腔都开始缺氧。
我看不到他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吓坏了-
我们站在三楼的门口。
门框两侧,贴着我爸写的春联,红纸的边缘已经褪了点色,黑色的字像一只只眼睛,安静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