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硕夫人轻轻摇头,道:“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
雒易道:“你还想骗?那日就在屏风之后,亲耳听到……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你将养在身边,全然是利用做靶子,引开追兵来保全他——”
他愤恨填膺,几近语无伦次,回忆早先随母乞食诸国,寡母幼子寄人篱下,看尽那些权贵妇孺势利嘴脸;之后流落民间,贫寒困窘、颠沛流离,艰酸自不必提;再后来到夏国为质——那是他至今忆起,最锥心刺骨、无法忘怀噩梦……种种时乖命蹇,他咬牙忍过,却未曾意料到,原来这苦难不过是代他人受过,原来眼前舐犊情深生母,竟暗地里筹划着那样个冷酷无情李
这几句话轻柔飘渺,仿佛被风吹就散,却丝毫无误传送到众人耳畔。惊蝉眼见着雒易脸上那股狰狞戾气登时消弭于无形,不由惊诧,止住啼哭。
雒易怔怔凝望着远处。玄甲兵士整齐有序自两侧推开,如浓云融散,绽出个风姿绝世婀娜身影。他瞬也不瞬,看着那个女子莲步轻移,裙漾湘水,越过众兵,盈盈走到自己面前。
雒易心内忽然阵酸涩,低声道:“……你来。”
夫人轻轻点头,笑道:“你来。”
他凝视着姿硕夫人。她面庞上罩着雪白面纱,只露出双流眄善睐碧蓝美目,眷眷倾注在自己身上,柔声道:“你伤得重不重?唉,为何这样不爱惜自己?”
雒易心神恍惚,迟疑道:“……”这才发现全身上下伤口鳞遍,血肉模糊,臂上紧紧缚着维系木箱绳索,更是被绞得片皮开肉绽。自此之时,方觉阵阵深入骨髓剧痛。
姿硕夫人转目望望船舷,像是看见船下昏眠沈遇竹,轻声道:“你想要他?还是仅仅是想要惹生气?”
雒易沉默不语,下意识攥紧掌内绳索。姿硕夫人仿佛自言自语道:“记得你幼时常常夜惊,不愿人入睡,可不能时时陪你,你不哭也不闹,亲手刻个小小木偶放在自己枕边。你告诉他叫什名字?”
雒易双唇发白,咬牙不肯言语。姿硕夫人柔声道:“你不肯说吗?你叫他阿黎,那个你才出生便不幸罹难、无缘相见哥哥。你说,你觉得他仍旧活在这世上,哪怕不能相见,他也能代替守护你。可没有想到,当你真正找到他之后,却那般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他。而如今,又这样不顾性命拼死来救……青奴,素来能拿捏人心,可对你这个与脉相承至亲,却总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
雒易手足发冷,眼前阵阵眩晕,哑声道:“……为什恨他……他不明白,难道——你还能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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