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沈遇竹甫游历到绛都,雒易便从耳目那儿得到消息。那时他正在灯下拆封信,裁纸刀刀锋极其锐利,稍不留神就在手指上划开道血痕。他用与平常无异声调吩咐耳目退下,独自对着手上伤口出神。
沈遇竹到绛都!这些年来,派人在列国苦苦搜寻失望终于消弭,但
雒易扶着疼痛欲裂头从榻上坐起身来,游目四顾自己身处之地。这是间简陋民居,散放着许多藤箧和医书。余晖映入窗牖,给粗制器物镀上层薄薄金泽。
他略沉吟,跨步往屋外走去。庭院里晾晒着各色草药,篱笆往外是萧疏山林。这茅屋兀兀然静处其中,像个远避人烟隐居之所,还像个花妖狐魅化出来勾留行人幻境。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然而他自检伤体,虚弱得和个婴孩仿佛,恐怕走不出里山路,就要葬身于狼吻之中。雒易进退逡巡,却听门环响,有人施施然迈进庭院来——不是沈遇竹,甚至不是斗谷胥。来人身素白曲矩深衣,笼着件纤尘不染鲁缟轻袍,姿态甚有流风回雪之轻逸。撞见雒易,微微怔,失笑道:“竟是你!”
听起来,他并非此地主人,却显然认得自己。雒易不动声色,拂拂石凳坐下,借以掩饰自己孱弱伤体,面以深沉从容神态,凝视着眼前面貌娟好不速之客。来者趋步上前,双妙目亦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雒易,坦率得几近失礼,笑盈盈道:“怎,暌违三年,贵人已忘?”
被那双顾盼流连眸子睇,雒易霎时忆起对方身份,心内真如晴空道霹雳,震惊无伦,兼有自己也难辨清愤恨和惧意——但越是如此,越是要示以高深莫测镇定。他似笑非笑,唤出对方名字:
“秦洧,你来这里做什?”
秦洧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下,笑道:“是来访位故人,却想不到,故人之处,另有故人。雒大人,您呢?”
雒易微笑道:“?在等着杀个人,也想不到,杀人之前,须得再杀人!”
“嚓”声,手边柴刀挟着杀意呼啸扫过秦洧面庞,堪堪钉在他鞋面之前。秦洧周身颤,脸上血色褪尽,又忽然泛起团绮丽红晕,足下发软,几乎伏倒在雒易膝前:“雒大人!”他呼吸急促,脸庞贴偎着雒易双膝,声调变得柔涩异常,道:“你生气吗?三年前,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想出法子来治你——”
“你还敢和提三年前?”雒易攥住秦洧白皙脖颈,像提起只乳鸽样轻而易举地把他拽起身,眼睛里几乎要迸出怒火来:“你不遗余力地在面前造谣,叫误以为沈遇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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