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奚说到这里,连自己都摇头笑了:“但你怎么可能是朱沢微的人?”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将折扇往手里一敲:“啊,我知道了,制衡是帝王之术,你承老御史之志,承柳家之学,何须搬弄这一套?但你此生最重诺,你努力维系七王与太子的平衡局面,一定是——”他回过身,抬起折扇指向柳朝明,神色蓦地变得凛然无比,“与除了太子与七王以外的其中一位殿下有过盟约。”
天边悬着寡淡的云,庭中野草青青,即使在这个万物萧条的冬日,依然亭亭而发,仿佛从不历盛衰。
柳朝明看着沈奚,忽然慢慢地,缓缓地,弯唇笑了起来。
都说左都御史柳昀从来不苟言笑,可此时此刻,挂在柳朝明唇边的笑容却极其自然,仿佛他与生俱来就该是常笑着的,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筹码握在手里排兵布阵,这样的立身之道,又比我好得到哪去?”
他从袖囊里摸出把折扇,敲了敲一旁的廊椅。
柳朝明却并不跟过来。
沈奚笑了一声,望着不远处的宫楼,似是想到了甚么,忽然“啧”了一声道:“去年七王在马府设局诱杀朱十三,你赶去昭合桥头后,命锦衣卫把那帮刺杀朱十三的暗卫全杀了,不单单是为了帮苏时雨遮掩身份罢?”
柳朝明扫他一眼:“何以见得?”
而这一笑,他所有的,不为人知的凌厉,杀伐,不甘与孤寂,同时从眸中渗了出来。
柳朝明抬手将沈奚支在自己身前的折扇慢慢压了下来,勾着嘴角道:“知我者,青樾也。”
沈奚目色清冷地看
沈奚摇开折扇,不疾不徐道:“若只是为了遮掩身份,你大可以留一两个活口,令他们当众供出朱沢微后再杀。这些暗卫是七王刺杀十三最直接的证人,你却在朱悯达赶来昭合桥之前,招来锦衣卫杀了他们,你是不愿令太子借此打压七王,得势过大,所以毁了罪证?”
柳朝明听了这话,不置可否,抬步往前院而去。
沈奚恍然一笑:“这么说,苏时雨的身份倒给了你一个绝佳的掩护,甚至连朱悯达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苏晋身上,以为你是为了庇护她而动的手,没觉察出你的真正目的?”
柳朝明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淡淡道:“朱悯达没察觉,沈侍郎怎么察觉了?”
沈奚道:“凡事可一不可二,登闻鼓下,陕西曲知县之死,八成是因为陕西税粮的问题。我在户部,这被扣下的税粮去了哪里,是谁捣的鬼,我比你清楚。户部尚书钱之涣是谁的人,我也比你清楚。我缺的,只是一个实证,你从苏晋那里听说我在查,于是将冯梦平扣下隐瞒不报,为的是甚么?怕登闻鼓一案牵出钱尚书,七王因此倒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