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身上伤所致,还是心绪百转逼出来。
苏晋抬起袖口,抹把嘴角,道:“虽尽全力,有负所托,大人要罚,便罚吧。”
柳朝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脸色苍白,嘴角血是乌色,大约内腑有伤。右手虎口已震裂,想是没力气握刀,才将刀柄绑在手上。
左臂被人划刀,衣袖是裂开,里头衣衫已被血染红,其余还有多少伤不知道,所幸身上血不全然是她,大约还有被她砍伤人。
三十年前,前朝大乱,各方势力并起,景元帝兵马中原,立随为国,景元为年号;十五年前,肃清党羽,以谋逆罪、勾结前朝乱党之罪,诛杀功臣,将北都旧址付之炬,牵连北地数万人。
而今天下已定,却因场科考,揭起北方仕子旧伤疤。
且不论今年春闱到底有没有人舞弊,倘若景元帝想收复天下人心,这回又该杀多少人?
苏晋时有些自责,想到张石山柳朝明将重任交到她肩上,自己却有辱其命,恨自己没能早作准备,竟让孙印德将衙门衙差都带走,如果昨晚警醒些就好,又何至于拼命挽回仍是功亏篑?
可是,再给自己百余衙差,又有甚用呢?
算自己还余几个时辰可活。
倒是在他身边跪着江主事,看他这副倒霉样,想起自己几日前光景,心中略感宽慰,在旁劝道:“指挥使,想开点儿,脑袋掉不过碗大个疤。”
不多时,有小兵来报,说找着人。
朱南羡看柳朝明眼,微点头,便大步流星地朝朱雀巷迈去,然而只堪堪走几步便顿住。
长巷深长,金吾卫分列两侧,尽头处跌跌撞撞走来个浑身是血人。
苏晋扯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谁能料到场南北之差科考案竟能闹到今日这种地步?她不过从八品知事,没有通天彻地本事,便是豁出性命,也不过将自己搭进去,又能扭转甚乾坤?
罢罢,是她脑子进水,才妄图将社稷祸福扛在己身,谁生谁死于她何干?权当自己良心已让狗吃,图个轻松痛快。
有金吾卫上前来搀她,苏晋摆摆手,避让开来。
她径自走到柳朝明跟前,跌跌撞撞地跪下,张张口,还没说话就咳出口血来。
她右手边还悬着把长刀,隔得远,看不清是握是提,却无力地拖着,刀锋履地,发出尖锐刺响。
日暮前日辉异常浓烈,像淬金子般兜头浇下。
苏晋心里却浮起稠密云,雷声轰隆过境,洋洋洒洒下得不是雨,是冰粒子。
金吾卫从她手里接过许元喆瞬间,她便觉得完。
到底还是惊动亲军,惊动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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